对了,阿姥,阿姥受伤了……
侯嫮的唇抖着,手也抖着,整个人都抖着,她被锁着,被锁在这个偏殿里,她出不来……
她怎么也出不来!
侯嫮发了疯一样用手砸着门,门上方的纱被揪落,外头的光透进来,可是侯嫮还是打不开门。
她转身去拿了殿内的凳子,一下一下朝门砸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椅子脚受到重击歪了,手被倒刺割开了不知道多少个伤口,发髻早就乱了,混着泪水汗水黏糊糊一团在脸上。
她的手臂早就酸了,身上磕碰到的地方也是青紫一片,放下这把凳子又去搬了一把新的来……
一下,一下,又一下……
侯嫮不知道砸了多久,外头的声音大了,大的过分,又渐渐小了下去……
门终于被破开了。
外头守着门的那几个士兵早不见了。
侯嫮下意识往前走,却被砸到地上的门绊了一跤,腿上被划开一道口子。
血一股一股往外流。
“阿姥,阿姥……”
侯嫮接着往前走,却又摔了一跤,太疼了,腿疼,手疼,最疼的,还是胸口那个地方……
太疼了,疼得她,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她站不起来,她走不过去……
侯嫮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腿,废物!没用!连路也走不好!
那就爬过去。
她不在乎旁边的士兵如何看她,她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太师颜面,她不在乎她通通不在乎!
她要过去,她要到阿姥身边去,她要去找阿姥,她要去看看阿姥……
侯嫮连爬带滚爬到了剑奴身边,她身上有两只箭,侯嫮连抱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抱……
地上的血太多了,流了一地,把衣服都染红了。
阿姥那么爱干净,她肯定不太开心,她肯定是面上不说心里嫌弃得很。
“阿姥,阿姥……”侯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不敢去碰她。
剑奴喘的很厉害,每呼吸一口气就有一点泡沫样的血沫从嘴里涌出来。
“阿姥,阿姥……”侯嫮咧开嘴笑了笑,“你别怕,你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别怕,我在呢……”
这是剑奴最常用来安慰侯嫮的话。
“小姐,你别怕。”
“小姐莫怕,老奴在。”
“老奴在,小姐别担心。”
…………
“没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没事的……”侯嫮剧烈的抖着,往日的风轻云淡全然不见,她哽咽着,“没关系,阿姥你别怕,没事,会没事的……”
剑奴缓缓睁开了眼,她眼前是一片猩红,她其实看不清,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个影子,可是侯嫮的声音她记得。
剑奴笑了笑,嘴里涌出来的血沫更多了,她的脸色白的可怕,唇偏偏全是血,有些妖异。
她想抬手去摸摸侯嫮,帮她把眼泪擦干净,之前侯嫮哭了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她好累,她的手抬不起来,怕是……不能帮侯嫮擦眼泪了。
剑奴又笑了,
“阿姥不笑了,我们不笑了……”侯嫮的声音更颤抖了,“我们乖乖等太医过来,先不笑了……”
“小姐……不……哭……”剑奴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勉强说了四个字,血从口中疯狂涌出来。
侯嫮从来不知道人竟然有这么多血。
她不想,她不想看见这么多血……
“阿姥不说了,我们先不说了……”侯嫮摇着头,突然发现剑奴的胸口停止了起伏。
“阿姥……”侯嫮的话堵在喉间,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的手抖着,缓慢的,移到了剑奴的鼻尖处。
那份喷洒而出的温热气息,消失了……
“阿姥……”侯嫮笑了笑,摇摇头,“阿姥,你别吓我。”
“阿姥,阿姥你醒醒……”侯嫮终于慢慢握住了剑奴的手,然后轻轻晃了晃,“阿姥,你不可以吓我的。”
宫铭赶到的还算是及时,侯嫮听到的声音是宫铭带队及时赶到的声音。
他走了过来站在侯嫮身侧,神色有些悲伤,“太师节哀。”
侯嫮听不见这四个字。
她只是握着剑奴的手缓缓贴在了自己脸庞,没说一句话。
宫铭抿了抿唇,眼眶也有些酸涩,蹲下身子,“人死不能复生,太师节哀。”
侯嫮用脸蹭了蹭剑奴那冷的像冰的手,突然笑了,
“阿姥,我想吃千层糕。”
旁边的人不知道侯嫮在说什么,宫铭也不知道。
剑奴知道。
千层糕啊,是侯嫮最喜欢的糕点,也是剑奴最擅长做的糕点。
千层糕千层样,爽口弹牙,沾点桂花蜜最好吃。
侯嫮最喜欢了……
可是她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