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肖在心里记下今天的日期,道,“在下记住了,”将桂花糖糕放到月杏儿面前,“这是给云姑娘的,劳烦代为保管了。”
月杏儿微笑接过,“大人客气了。”
凌肖走后,柳正将算盘挪过来,揶揄的抬胳膊戳了下她,“我怎么觉得,这凌大人对我们家小姐像是正儿八经的……”
月杏儿没什么好气,翻个白眼将东西放到一旁,“你在京都那么些年,见过凌肖大人不正儿八经过吗?”
柳正想想也是,“你这么说凌大人还真是个靠谱的人物。”
“什么靠谱不靠谱,”月杏儿作势要打他,“专心算你的账,柳叔要是知道你成天想的什么非得给你一顿掸子吃。”
柳正连忙远离他,不甘示弱,“你别说我,我这句话可没什么歧义,是你自己想歪的。”
月杏儿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楼外,角落里晏箜扶了扶帽檐,露出下面极清冷的一双眼。
云奕躺在躺椅上听吹月楼里人的汇报。
“于涛的内室是隔壁镇上伊家的二女儿伊素燕,伊素燕上面有一个长姐下面一个小弟,是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个,前朝三十三年秋经人说媒许给了于涛,前朝三十四年春成亲,之后的事,小姐您差不多都知道了。”
云奕颔首,顿了顿问,“他们的女儿呢?”
“叫于兰,于涛不是读书多的人,这名字还是他翻了好几天诗才取出来的,平日多和伊素燕一起待在家里,不经常出来走动,前朝四十六年,咱们这边是动乱了些,那日好像还是孩子她妈给开的门让她出去玩儿,谁知道就再没回来,或许是被拍花子的给趁乱拐走了。”
前朝四十六年……柳衣暗暗多看了云奕几眼。
“确实是动乱,”云奕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从躺椅上起身,“行了你下去罢。”
柳衣连忙跟着她往外走了几步。
云奕站住,他也站住。
云奕扭头看他,问,“柳衣,你跟着我干什么?”
柳衣愣了愣,想起来问,“小姐您去哪儿啊?”
“我去于涛家看看这个伊素燕,你要跟着?”
柳衣对上云奕微微带着探询的目光,连忙摇头,“不跟不跟,我……我下去一楼,算账去,对算账去。”
云奕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于涛白日在铁铺做工,将伊素燕独自关在家中,云奕按柳衣的话找着了于家,门上明晃晃围了三圈的铁链和一把大锁。
关一个女人至于用这么大的锁吗,云奕上前幼稚的比了比,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大一圈,抬头看一旁的围墙也是明显加高的。
于涛知道伊素燕总是偷跑去江家老宅,云奕想起昨日于涛的那番话,只觉得里面太多弯弯绕绕。
门内传来女人细微的哼唱声,于家的门缝太紧,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形,云奕绕着院墙走了半圈,找了个地方往后退几步,飞身攀上院墙。
于涛在墙头上扎了边角锋利的石片,云奕险些没站稳,暗叹一回还好明平侯府的衣物鞋靴用料考究做工也精密,不然这鞋底非得给扎个对穿,当场血染墙头。
院子里伊素燕身着一身干净素雅的衣裙,把玩着一个草编金鱼,脸上带着属于少女的明媚娇笑,坐在竹编摇椅上一晃一晃的翘着脚,哼唱着一支调子婉转悠扬的曲子。
和昨日蓬头露面张牙舞爪的疯女人真的不是一个样儿。
云奕还特地留心看了看她的甲缝,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污垢,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手上的伤口也被细细上了药。
于涛好像真的对她很好。
云奕在墙头上大大咧咧站了半天都没被发觉,怕旁边邻居看见,跃下墙头慢慢朝伊素燕走去。
伊素燕好像看不见她一样,人到眼前了还是自己玩自己的。
云奕喊了她一声,“伊素燕?”
她抬头看了云奕一眼,对她笑了笑,接着继续低头玩草编金鱼。
云奕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试探着提了声,“江汝行。”
伊素燕浑身一颤,扔了手里的东西从摇椅上下来,匆匆忙忙的跑到门前扒着门缝往外看,然后又跑到院墙前站着,呆呆仰头看天。
约半个时辰后,伊素燕才垂头丧气的回来,捡起草编金鱼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怎么还没来……”
云奕挑了挑眉毛,四下看看,二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
日头越升越高,于涛回来做饭,伊素燕听见开门的声音,激动又羞涩的探头去看。
于涛进门时顿了一下。
伊素燕脸上的神色被失望取代,躺回摇椅上继续玩草编金鱼。
于涛默不作声的关好门去了厨房。
很快从厨房中飘来饭香,看着于涛从厨房中端出碗筷,伊素燕自觉的起身洗手,坐在于涛石桌旁边等着。
于涛盛了饭放在她面前,又端来两碟菜和一小盆汤,默默将菜里的肉丝全挑给了她。
但伊素燕好似一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动静,双目空洞的看着手指尖。
于涛也没有动筷,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揉乱了额发,叹口气,“燕燕,吃饭罢。”
伊素燕一动不动。
于涛又喊了她几声燕燕,还是没有反应。
静默片刻,于涛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指节处瞬间见血。
伊素燕无动于衷。
于涛目露崩溃,抱着头喘着粗气,他缓了缓,去打水洗净手回到桌前。
长舒一口气,妥协说,“燕子,吃饭罢,待会儿都凉了。”
伊素燕的眼睛亮了亮,露出一个娇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于涛静了良久,放下筷子,从一旁菜圃里摘了几根细长的草叶开始编东西。
又是一个草编金鱼。
云奕隐在榕树枝叶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这好像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