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三声,是姚公馆既有的规矩。碧凝屈指叩门,伫立在书房外。
等了半晌,却没有应答。
“父亲?”碧凝试探着问询,她知道父亲必然在书房。
又是良久等待,里面终于传来沉闷的一声:“进来。”
碧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木门,便见姚秉怀坐在红漆木案后,脸色沉郁。
“父亲,我方才看到之砚跪在园子里。”碧凝上前提起紫砂竹节壶,斟了半盏茶递到姚秉怀手边,“他才从奉园回来不久,哪里冒犯了您……”
姚秉怀接过杯盏,浅啜一口,抬眸道:“那你又是从哪里回来的?”
“父亲,方才乔先生有事和我相谈。”碧凝闻此一问,自知父亲大约已从之砚和舒敏处知晓了几分。
“之砚没有阻拦,这就是他最大的过错。”姚秉怀按了按太阳穴,“你和乔望骐之间,不该有任何交集。”
碧凝暗自懊悔,早知如此先前应当好生嘱咐之砚二人,只是当时那情景也确实不容她多想。
“这件事不能怪之砚,乔先生找我的确有要事。”碧凝只想着父亲已然知晓,先为之砚求情,“何况之砚还小,他不懂什么,跪了这么久也伤身子。”
“就算之砚不懂什么,”姚秉怀搁下杯盏,语重心长,“当初你和舒易是怎样的情分,后来又给了镇守府一个人情,乔望骐本来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你难道不懂么?”
“我知道您的考虑,可是此番乔望骐找我,是去见七爷。”碧凝看到姚秉怀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可还是继续说,“七爷告诉我一个消息,事关母亲。”
姚秉怀原本乌云笼罩的神情似乎闪过一道晴空,很快却归于沉默镇定。
他点燃一支雪茄,烟雾顺着火星上扬:“哦?怎么说?”
碧凝看着父亲故作从容的样子,也不点破,启唇一字字沉重:“北边来了信,母亲病重。”
“碧凝,你……”姚秉怀眸中几不可察的星子熄灭下去,他张了张唇,复而摆手,“你先出去吧,让之砚回房反省。”
“是。”碧凝转身,一步步沿着赭石色旋梯而下,穹顶色彩斑斓的油画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姐,怎么样?”晓薇等在楼梯口,攥着袖子一脸忐忑。
姚碧凝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了,去扶之砚起来吧,我去看看乔姨。”
晓薇得了消息,眉梢俱是喜色:“太好了,我就知道还是小姐有办法。”
她真的有办法吗?此时此刻,碧凝真的觉得自己手足无措了。
父亲所虑言犹在耳,以如今沪上的局面和姚家的处境,自然是要步步谨慎。碧凝更没有忘记,安泰与东瀛人之间的勾结,还有他们的勃勃野心。她希望自己能够顺利去到北平,又想要和七爷背后的势力划清界线。
那么,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