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问不出什么,左不过是一段旅途邂逅的风流韵事,毕竟白小姐的做派也确实符合。”姚碧凝继续陈述,眸中闪动着神采,“而池田次郎落水的事情,则完全可以归于‘牡丹花下死’的缘由,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谁能够想得到呢?一个是风情万种的艳佳人,一个是素淡腼腆的女学生,看似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具,全为白郁一人所有。
池田的自命风流终究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淹没在滚滚浪涛中的躯体将永远失去知道真相的机会。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颤动。她不得不承认,陆笵布下了一个水到渠成的计划。
这个计划,从她踏上这艘航船时,不,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反间计,美人计,金蝉脱壳,瞒天过海。
近日来的种种细节在碧凝脑海中逐一闪现,环环相扣,让这趟前往北平的航程变得不同寻常。
“姚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陆笵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道。
“是,有一个地方我不明白。池田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地举办那场晚宴呢?”碧凝抬手整理额前碎发,垂眸思量。
陆笵沉声答道:“为了烟土。”
“烟土?”碧凝抬首,脸上露出愕然神情。
这个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艘承载着各类人群的航船,如同一个天然的屏障,给了浑水摸鱼者绝佳的机会。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秘而不宣的目的,亦非易事。
可是池田次郎显然是富贵险中求的翘楚,他既然敢于这样做,必然有他有恃无恐的理由。
这个理由,深埋在晦暗潮湿的泥淖中,用道德和律令作为祭品。
它的背后能够牵扯出多少人事?比如海关,乔舒易知情吗?
每一次无意间触及到利益深处,总是不见天日的灰色面目。
她不能再细想下去。
陆笵抬手,按住她耸动的肩。力道不重,却让她的情绪慢慢归于平和。
“姚碧凝,这些与你无关,不是你的过错。”陆笵嗓音落得很轻。
碧凝忽然问道:“陆先生,你呢?”
陆笵垂下手,沉默片刻。
姚碧凝意识到她所面对的是一位镇守使,正懊恼自己的唐突。
但陆笵却开口了,一双凤眸熠熠:“我记得姚小姐也读济慈的诗。”
“是,我喜欢他的句子。”碧凝不知他此语何意,如实应道。
“那么夜莺颂呢?”陆笵微微一笑。
碧凝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这个答案连同他眉间的笑意,如冰释雪融,令她长舒心怀。
早间的风声鹤唳似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头等舱餐厅内照旧准备好早餐,入座的人群如往常一样从容自在地享用食物。
在这些客人心目中,海员的例行检查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为清晨被搅扰睡眠而抱怨几句,但很快又能够再次进入梦乡。
梦醒以后,此前发生的一切模糊在记忆里。如同梦境本身,将被遗忘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