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何以断定年长于我呢?”碧凝落座,莞尔相问。
“姚妹妹知道我姓薛,我自然也听过姚妹妹的事。”薛菀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壶果品摆上桌,笑意更浓,“寻常人家的姑娘,在我这个年岁怕是早已出阁。”
若是不知前因,这言语间不过是闲话家常,但碧凝已然明白薛菀此话的深意。
丫鬟呈上拧到半干的棉布巾给人净手,目光恭顺垂着,福身退出门外。
茶水入口,姚碧凝略过前话,目光扫过纸幅上青绿松柏:“苍松翠柏,薛小姐的喜好,与一般女子不同。”
薛菀拿起一块糯糕,又递给碧凝一块,吃得不紧不慢,咽下才道:“我素来不喜欢什么花草,你瞧我这一身衣裳打扮,也全是姑母的意思。”
碧凝接过糕点,白糯一团,她细细尝着,却对瓷瓶里那枝桃花感到疑惑。
既然这位薛家小姐平素不爱花草,这携春光漫回的花枝,又如何娇娜地开在此处呢?它盛开在松柏图前,凭借柔丽的色彩甚至要压过画轴的风骨。
薛菀走到乌木案几前,拿起墨蓝瓷瓶,那枝桃花捏在指间。她转过身,将花枝递到碧凝眼前:“现在虽然是桃花的节令,瓶里这枝却是以假乱真,匠人的手艺,长年不会谢的。”
姚碧凝端详,果然做得惟妙惟肖,形态宛如天成。
但它毕竟是赝品,还是一只半旧的赝品。只要在近处仔细查看,绢布染就的花色已然半褪,也恰是这自然风化的作用,使得它远处看起来倒更显真实些。
“薛小姐不妨来讲一讲它的故事。”碧凝知道,即便不问,薛菀也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一个人想要说些什么,总会有意无意地做些铺垫,仿佛能够以此使一切变得更加合理熨帖。
但愈想要不经意抛出话来的人,却愈容易显出这份经心,薛菀便是这样。她的性子,是自幼养成的,并不能在一朝一夕习得圆融。
“称呼你作姚妹妹,确实唐突,其实也存了一分私心。”薛菀将花枝重新落入瓶中,在绣凳上落座,“姚小姐听说过我,想必不曾听说过我的胞妹。”
“确实不曾,愿闻其详。”碧凝如实相告。
“姚小姐与阿雅眉目有些相似。”薛菀轻叹一声,絮絮说起,“阿雅是除我以外,薛家唯一的女儿。族里这一辈男丁兴旺,她又是年纪小的,很是招人疼爱。可能是时节不好,她自出生来身子弱,总是要用药养着,后来测了风水,说是不宜在老宅久住。”
“因这番缘故,令妹便挪来了陆府。”碧凝指腹摩挲着袖口勾云的纹路,接着道,“她喜爱桃花么?”
“姚小姐猜得不错,阿雅与我的性子截然相反,她喜欢侍弄花草,尤其钟情桃花。”薛菀端起茶盏,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我还记得那年冬天,父亲许她提一个生辰愿望,她说要看院子里的桃花开。结果竟还果真如愿了,那时候阿雅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