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碧凝若有所思,指尖摩挲着手包丝缎的纹理:“人人都看个行情,贵上这么些也有人肯付钱么?”
“要不我怎么说这些小子刁钻,就这样子看着是花冤枉钱,也能哄得住好些个常客。不说了,姚小姐不值当听这些。”司机合上话匣子,车子又拐过一路口。
月光照在雕花镂铁的大门上,黑色的漆泛着澄然辉芒。姚碧凝伸手拨动铜质的门铃,细碎的金属声传至耳际。此时的巷道很静,晚风拂来青草浅淡的香气。
陈妈随意披了一件灰色外衣,从影影绰绰的树下走来,开了门锁:“小姐,快进来吧。”
姚碧凝从开了一半的门缝里侧身而入,向人问道:“我看戏耽搁了,乔姨没有说什么吧?”
“小姐放心,夫人一早就吃药歇下了,现在正睡着呢。”陈妈重新落了锁,一串钥匙啷当微响,又被收回衣袋里。
碧凝沿着花径一路走着,夜虫的鸣叫如一支即兴的和弦,她跟着陈妈的步子,脑海里忽然闪过儿时的记忆。那是模糊的一帧,也是如水的月夜,幼年的孩童顽笑着去踩父亲高大的影子。
可是当她推开门,却得知父亲并不在家里。原本一路上紧张酝酿的说辞全都不必要了,碧凝却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是用喜悦还是落寞来形容。
“碧凝姐……”姚之砚打着呵欠,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攥着一支没有笔帽的钢笔,“你才回来么?”
“嗯,戏剧结束了。”姚碧凝一字不提实情,只简单地做出回答。
姚之砚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都怪我这些东西学得太慢了,不然我也能陪你们一起去剧院里了。”
姚碧凝微微一笑,她知道之砚话里真正想要陪伴的人大抵是舒敏,只纵容这独属于少年的隐晦心思,不去戳穿:“下回叫上你。这么晚了,你还在看父亲布置的账本么?”
“是,我上手慢,这些又都是和算学有关的,我并没有太多天分,只能多花工夫。”姚之砚向四下张望,面露疑惑,“怎么父亲还没有回来吗?”
“我听陈妈说,民丰临时有笔大单需要核对,父亲说来回赶也要时间,索性在银行里住几天。”姚碧凝解释道,又伸手将餐桌上温温的牛奶递给他,“这几天没有父亲盯着,你也总可以松泛些。”
“谢谢碧凝姐。”姚之砚接过牛奶,抿过一口,唇边留下浅浅痕迹,“我没有天分,但总要努把力,不能辜负了父亲的一番教诲。”
“你这么想,自然是好的。也注意身子,别忘了休息。”姚碧凝向人嘱咐两句,目送他上楼,才捧着玻璃杯往客厅走去,奶白色晃漾着倒映出碧凝沉思的眉眼。
姚秉怀那日在书房里说的话,虽带了情绪,却不是没有道理。江富城亲临姚公馆报一句平安,便是将镇守府的襄助和盘托出了。这原本不过事实而已,但碧凝却情愿只当这是陆笵免她牵念家中,否则她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有些事情是否也是一场幻梦?
碧凝这样想着,静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听筒,却迟迟没有拨出那串号码。踌躇之际,即使碧凝再不愿意承认,她也还是对此介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