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样的混账话,此事暂且不提,回去再同你说道。”林潜抬手压了压,制止了林少铖接下来要说的话。
“潜弟远道而来,我们先不说这些,望眉特意准备了一桌家常小菜,过会子便好了。江南的口味,你从前喜欢。”姚秉怀趁机调和气氛。
“说起来,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林潜声音落得轻,似有些唏嘘,又站起身来,“我去园子里走一走,秉怀兄不见外的话,便不必辛苦陪着了。”
花色烂漫,藤蔓相依,一身素净水色的少女倚靠在秋千架旁,眸光静静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林潜走过去,故意开口轻咳两声,以作提醒。
姚碧凝回过神来,双目微睁略微惊讶,又很快恢复惯常情绪,礼貌叫人:“林叔叔。”
“我们之前见过的,你可还有印象?”林潜眸中噙着笑意。
姚碧凝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什么,估摸不准他所指为何,只颔首道:“之前在教堂里,是林叔叔让人带走了雁筠。我知道这件事未必真有她什么罪状,但是眼前的局势,我还是晓得几分,林叔叔是在帮姚公馆,碧凝心里明白。”
“不错,秉怀兄说你聪敏,的确如此。但是我以为,在此之前我们就遇到过,你不妨想一想,比如北平。”林潜伸手拂过藤蔓青绿的叶,等待碧凝的回答。
姚碧凝听到北平二字时,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但她绝对是不能承认的:“林叔叔在北平见过我么?前些时候为了话剧的公演,我确实去过一趟北边,只不过印象里似乎没有见过您。那些日子忙,许是您给我们捧场,反倒没有留意。”
林潜若有所思,却并未追问:“哦,那大概是这样了。虽然我平日不留心文艺评论,那出蝴蝶夫人的反响也有几分耳闻,着实别出心裁。”
姚碧凝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并不认为林潜能够被糊弄过去,既然他不再提及,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接着说:“能得到林叔叔的认可,是碧凝的荣幸。雁筠那里,还请您关照几分,她自幼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如今被牵连进来,也是无可奈何。”
林潜摇了摇头:“这话我却不能赞许。吕雁筠既然应了乔家的婚事,那就是默认了站在同一阵营,矛头直指民丰。据我所知,吕家长辈原本是并不赞同这门婚事的,她在这其中起到了绝对的推动作用。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必然知道后果的。既然已经有所选择,就没有把自己从中摘干净的道理。”
“这些我知道,可是林叔叔,雁筠毕竟是我多年好友。如今的局势不是我能够置喙的,但她而今已经孤身陷于囹圄,我不想她受到太多苦楚。”姚碧凝说得恳切。
林潜不置可否:“不过是一出演给众人的戏,戏里的人心知肚明。她的造化,全凭乔家的心意,我说了是不算的。”
话音刚落,他似乎不想再和碧凝讨论这个话题,主动转身往屋里去了。
林潜的话让碧凝不禁皱眉,她对眼前之人的了解十分局限,但如今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儒雅精明的,今日却多了几分狠厉。
彼时谢堂春里,她随沈四一同出席时,他扮演的是一位游刃有余的津城商客;昨日教堂之中,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扮演的是一位冷静果决的特派要员。
碧凝觉得林潜这个人,像是戴着神秘的面纱,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父亲是如何与他相识的,碧凝并不知道。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庆幸,好在这样的人没有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否则必定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