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话剧社的事情还未能解决,第二日一早的新闻版面更令人措手不及。
报童挥舞着手臂,一句句号外传遍沪上街头巷尾。“姚公馆风华不再,民丰银行或将易主”的头条被铅字印得明明白白。这个消息不啻惊雷,总是犹豫那几分报钱的小摊贩也不禁停下步子,自觉掏腰包买上一份。
姚公馆有订报的习惯,白纸黑字落在姚秉怀眼里,是一声拍案怒发的“胡闹”。他尚且不知道民丰要改做别姓的消息,这些不入流的报馆就敢随意替人裁度?
“把报纸剪碎扔掉,别给夫人看了。”姚秉怀气愤之余,想起乔望眉的身体,向陈妈嘱咐。
“什么不能教我看见?”乔望眉端着一盘清粥小菜正在书房门口,姚秉怀的口味这么些年没有变过。
她将餐盘落桌,往陈妈的方向走,伸手道:“拿来,我瞧瞧。”
“陈妈,还不快去。”姚秉怀再次开口催促,又对乔望眉道,“今日的新闻胡言乱语不成体统,我看了尚且生气,便不让你再气一回。”
乔望眉不疑有他,随声附和劝解:“这报纸本来就是人写的,报馆要图个利,可不得想法子惹人注目,这一来二去总有不地道的笔杆子胡写一通。老爷为这些生气,可不是以往的作风。”
“你说得对,犯不上。”姚秉怀摆了摆手,舀了一勺粥,绵密的口感浸入唇舌,一瞬间宛如多年前的境遇。
食物被味蕾记住,这是一种非常本能的反应,他的年纪渐长,越来越容易回忆过去。
“陈妈,你先出去吧。”乔望眉这些年事事顺从,既然姚秉怀不让她去看,她也不执拗不好奇,眉眼仍是一派温婉。
门页被阖上,乔望眉在他身边坐下来,嗓音落得轻:“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姚秉怀低头看了一眼白瓷碗,沉声道:“没什么,喝粥。”
乔望眉静静地端详着他,眉眼疏朗一如当年,只鬓角细看已添华发。她也许没有全然走进过他的内心,却在年年月月的相处中早已深刻地了解眼前的男人。
他是越到天塌下来、越难喜形于色的人,即便情绪几经翻涌,也未必在神情上表露分毫。若是报纸上胡诌乱扯了些什么,他定然是付之一笑,如今的做法令乔望眉多少有些担忧。
恐怕当真有些什么变故了。
可是他不愿意说,她自然不可能去问。她知道她如今的身体,他的一番好意必须心领。
“望眉,这些天生意上的事情忙,我去民丰住几天,你和碧凝之砚知会一声。”姚秉怀拿起帕子拭过嘴角,再呡一口茶,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