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你也来尝尝。”碧凝莞尔,将牛皮纸包递给她。
“谢谢姚小姐,我先前街面上也见着过,可是香得很。”宋妈笑着接过去,便下楼去了。
饮食作罢,陆笵推开书房的玻璃格窗,生煎的香味馥郁在空气里,需要风来消弭。他站在窗棂边上,伸手整理丝绒帘布:“现在说说你来的正经事吧。”
碧凝喝过柠檬水,手帕小心地拭过嘴角,绕过口红颜色:“今天家里来了访客,说是芳穗的亲人,受了天灾来沪上寻亲。”
“哦,这倒很有意思。”陆笵坐到她对面,身子略微后仰,眼睛里露出一丝兴味。
碧凝颔首,接着说:“镇守府的人派出去,寻不到芳穗家里人的下落,如今这人却能从乡下辗转而来沪上,且没有丝毫的风声。我听晓薇来报信的时候,也着实不敢肯定,但无论真假,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看来如今你已经笃定,所谓的访客是不速之客了。”陆笵从她的叙述里,已然能够明白后续的判断。
“不错,这正是我甘愿冒着被罗伯特先生惩罚论文的风险,也要向校里告假的缘由。”碧凝提起罗伯特的名字,已经能够联想到此后埋首于艺术史厚重的拉丁文集的场景,有些不寒而栗。
陆笵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微微勾唇:“这个谜底是如何揭开的,我很愿意听一听。”
“我虽并不认识芳穗家人,但却晓得她以往每月的工钱都是要寄出很大一部分给家里的。以前听乔姨说过,她父亲走得早,母亲还怀着遗腹子,家里生计实在难以维系。芳穗这才被发卖当了丫鬟,家里人全指着她的工钱过日子,连逢年过节的家书里都少不得要提钱财云云。”碧凝先述前情,白皙的指节在紫檀案几上轻叩,接着说,“如此情形之下,若是芳穗的家人寻了来,与其说是投奔她,不如说是借着这个名头来姚公馆打秋风。”
一个人的行为,贯穿于种种细节,但总会指向同一个目的。这个目的,来自于内心的愿望、抉择与偏爱。
“我想出于这样的前提,当一身珠光宝气的人物出现时,应当足够吸引他们的目光。然而事实却与我的预判截然相反,逻辑解释不通的情况,往往暗藏玄机。既然来者不为求财,又要打着这样的幌子,只能是来探风声了。”碧凝话至于此,见陆笵若有所思,等待他的回答。
“根据回报,芳穗家人确实因为天灾离开了原来的住处,但他们却决不会来到沪上。或者说,他们无法直接抵达姚公馆,出现在你的面前。”陆笵走到书桌边,琉璃台灯旁有一封拆开过的电报,他随手夹起,递给她,“看看吧。”
寥寥数语,已然形成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其实碧凝不是没有察觉,也许是不愿意最终站到决然的对立面上,她始终没有主动地将那些细碎的线索拼凑起来。
如同西洋玩具里的拼图,局部的细节已经在她心底勾勒出画面的雏形,只是缺少最后一块印证。
而这封电报,正是她拿起的最后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