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港口轮机轰鸣。陆行云一身长衫礼帽,回望身后,远处已是行人如织。
而近旁,两列警卫依次排开,是乔望褚容色含笑,以作相送:“此次筹措资费一事,沪上实为鼎力而助,陆大少回到北平后,还望美言几句。”
“乔厅长的奔走,陆某自然全都看在眼里。”陆行云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开船的时候不远了,而他还有别的等待。
乔望褚看快到登船时机,命士官转向,预备替陆行云开出道来:“时间差不多了,陆大少请。”
“不急,再抵沪上不知是何年月,我想先在这里吹吹风。十里洋场,锦绣繁华,北平没有这样的好景致。”陆行云摆了摆手,目光注视着远处车水马龙。
乔望褚早年也是出自北边,对于陆行云的这一番慨叹,他颇有共鸣:“昔年文人笔墨说尽江南,也未曾料到今日沪上远东第一华府的绮丽风光啊。”
“乔厅长沪上多年,可也会想念北地风物?”陆行云侧首,礼帽之下面容沉静。
乔望褚爽然一笑,依旧是惯常官话:“饶是江南富丽,国祚民生系于何处,乔某便心系之。”
陆行云不再答话,静默地注视着港口来处的道路。
他等的人,应该是到了。
来人着黑色制服,是镇守府士官,向人行礼示意,又将信封呈递:“镇守府今晨事多,这是陆长官特意交代的,请您收好。”
陆行云接过书信,一枚火漆印鉴横亘在牛皮纸封的细小缝隙上,用坚固的质地,缝合毫厘。
乔望褚见此情景,说道:“陆大少千里携家书,也是一段佳话。”
“船快开了,陆某就不与乔厅长多叙,来日北平再会。”陆行云将信收好,再看一眼身后鳞次栉比,登上远洋航轮。
此时日出东方,汽笛一声鸣叫,飞鸟振翅朝歌。
沪上报馆几乎一夜灯火未歇,直接贯连白昼,迎来清晨霞光。在寻常百姓尚未完全醒来的时候,铅字已经铺垫好一条惊天动地的新闻。
“我不愿意武断地下任何决定,但是乔,这件事情,我需要你的解释。”
海关大楼,副署长办公室内,戴着金丝眼镜的八字胡男人神情严肃。桌面上摊开几份今晨的报纸,纸张被翻得略为凌乱,有几道明显折痕。
“托马斯先生,我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乔舒易此时有些茫然,他尚未明白这位一向自诩绅士的英格兰人,是因为什么大动干戈。
“这是今早的新闻。”托马斯神色不善,手指向桌面的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