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小姑娘回身看他,眉眼弯弯,一袭玄裳已经可以窥见将来的风华。
许辞咬断线头,走过去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卫昭,“绣得不大好,以前阿娘教的时候净顾着玩儿了。”
卫昭借着天光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小小的香囊正面绣了一簇杏花,淡粉色的花瓣,深红的蕊,针脚不算细密,但还可以。
他手指摩挲了几下,然后翻开香囊内侧,果不其然看见四个红线绣的小字。
岁岁平安。
“还从没有人对我说过祝语呢,以后我也是有人惦念的了。”
许辞一宿没睡,抬手按了按眉心,道:“快回去吧。”
卫昭欢喜的神色微敛,一言不发地取出月萤花放进香囊里,再慢条斯理地在腰间玉带上系好,手指随意地拨弄着。
许辞抿唇,拽了下他的衣袖,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了一句:“等下月你来,我给你绣块帕子,杀完人可以擦血。”
卫昭笑了。
他本就生了一副好样貌,笑起来时格外俊美,又带着点稚子的干净况味。
“我在浮安宫给你种一片月萤花好不好?”
月萤花只生在灵气充沛的净土,不能沾染一丝血气。卫昭要种花,就意味着浮安宫往后都不能见血。
许辞讶异地抬眸看他,担心道:“听说魔界一向慕强好斗,你又是以杀证道的,会不会……不太好啊?”
“嘶,小海棠,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卫昭捏了一把许辞的脸,挥手放出传送卷轴,“我让人再建一座宫殿用来杀人就是了。”
就不该期望这个混账能有什么善意!
许辞心里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卫瑾瑜要是放下屠刀只会死得更快,可若再不节制,让他继续杀下去,天道也不会放过他。
卫昭看着走神的小姑娘提醒道:“我要走了。”
你快滚吧,祖宗。
许辞心底腹诽,飞快地抱了他一下,“下月见,路上小心。”
卫昭这才满意地跳进卷轴中,被白光裹着消失不见。
终于送走这尊不请自来的大佛,许辞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去。她从墙上取下月溶剑,推门出去。
容珩就站在门外,锦衣华冠,神色平淡。
许辞吓得心跳都险些静止,“师尊。”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听到了什么吗?她现在跑还能追上卫瑾瑜那个害人精吗?
容珩颔首,替许辞把微乱的衣襟理平整,“怎么会在房中设结界?”
许辞忍住后退的心思,面不改色道:“做噩梦,醒了以后睡不着,索性在房里钻研心法,怕打扰师尊歇息,所以设了结界。”
“以后我会早些回来。”
“阿辞知道师尊事务繁忙,没事的。正好下午我想去看看俞南,顺便让祝医修给我开点安神的药。”
容珩拍拍许辞肩膀,道:“再等等。”
朝中的风波最多两年应该就能有个结果,到时自会有人翻出当年那些旧账,一一清算。
“来,今天教你一套新的剑招,月潮。”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招式大开大合,其间蕴含道意非同寻常,衣袂翻飞,幻象在剑影中若隐若现。
尽管容珩刻意收力,许辞仍看见一轮清月缓缓从深海中升起,潮水扑涌而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潮汐里跃出海面的鱼,偶然窥见这人间奇景,自此永生不忘。
据说容珩是天生的剑骨,七窍玲珑心,修炼神速,又集百家之长,是万万年来最有可能飞升成神的人。
恰好卫昭命格极凶,天生孤寡之相,灵界退隐的那些长老们便想了个缺德法子,像养蛊那样纵容卫昭嗜杀,等到他彻底堕魔,天道降下雷罚时再让容珩出手诛灭,这样的大功德自然会帮容珩直上青云。
打得倒是一副好算盘,可卫昭每次被逼到堕魔边缘都会莫名清醒过来,失踪一百年后再现身时,满身的戾气竟然还消散了一些。
许辞不信天命,在逍遥峰看了两年星盘始终参不透,堪不破棋局,便想着入世从根源上想办法。
既然山河图上的走线能有变动,她和陆铮也能更改历史,就意味着天道并不是全然掌控一切的,它也会有弱点。
许辞要做的,就是找出天道的弱点,甚至是和背后那个人合作,逆转预定好的结局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