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而已。”借着昏暗的夜色,杏娘含糊地回答了玉蕊。
还好,这样的夜色瞧不见彼此,更瞧不见杏娘脸上的局促。
未免玉蕊再追问下去,杏娘趁她没有开口,转过话题道:“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南北二宫为什么连潇羽也不放过。也终于明白了,祁爷为什么会选择和离。”
杏娘轻吐了一口气,语气里既有豁然明了之后的恍然,也有明白一切之后的沉重。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和说话的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在南北二宫的悬赏令上,北宫望直指姑苏祁家先祖曾借医书一事恶意“抹黑”他南北二宫,直接否认了窃书事实,并声称当年祁家先祖是因为在一次诊治病患时一直不得其法,导致病人久治不愈,后来是北宫淇出面帮助他解决了难题,但祁家先祖为了掩盖这一丢人的事实,为了保住他在杏林界的声誉,故意使用卑鄙的伎俩造谣诬蔑北宫家,导致北宫家身败名裂,几乎无法在杏林界立足,不得已弃医就毒。
这么多年,潭州南北二宫念在两家故交,一直隐忍不发,委曲求全。不想,这祁七爷偏偏不愿息事宁人,竟欲在他北宫望闭关修炼内功的紧要关头率众来袭,北宫望忍无可忍,所以出此悬赏令,以守卫南北二宫数百人的性命和几代人的心血。
此悬赏令通篇措辞悲悯而哀婉,诉尽他北宫望多年的心酸、多年的委屈、多年的苦楚,一字一泪,令人不忍卒读。杏娘曾从头到尾细细“拜读”过这份感人肺腑的悬赏令,文中无处不在的“不得已”三个字,令杏娘都不得不佩服这捉刀人在遣词造句(颠倒黑白)方面确实“有一手”——字字含泪,却字字诛心。
不过,悬赏令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师清峰“琴挑文君”一事,或许他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夫人,所以不忍在悬赏令上提一个有损她夫人名节的字眼。但他终究忍不下夫人失踪这个事实,所以他在那一段更像是“哭诉”的控诉之后,在这份悬赏令的赏格之中加上了“祁夫人”。
想到这,杏娘不禁想到了一件事,此前祁穆飞为了不让师潇羽为悬赏令所牵累,选择了和离,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或许并不能如愿;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个决定是有意义的,因为在那布满泪水的悬赏令中,师潇羽与南北二宫之间是不存在过节的。如今,她已不是“祁夫人”,北宫望自然不能再因为宫祁两家的恩怨而加害于她。
“虽然现在祁爷和祁夫人和离了,但是你放心,五爷是决不会‘趁火打劫’的。”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杏娘不知自己哪句话让玉蕊产生了歧义,让玉蕊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玉蕊这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马蹄徐行,在坚硬的地面上落下一串默契的回音。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说到这个‘火’,我倒是好奇一个事了。”
杏娘望了望天空中那颗红色的星,按辔说道,“这北宫望当年如此明火执仗地挑衅,你们姑苏五门怎么也不还击?”
“怎么没还击?怎么会没还击?当年这北宫望如此诋毁太乙仙翁,可把我们墨老爷可气坏了,就被我们墨老爷给好好收拾了一顿。后来还是他自己请了公孙莫二出面调停,这事才了的。”
“莫二先生?”
“这公孙莫二与咱墨家有故交,五爷的伯祖父登位之时,他曾送过一对吴月双刀作为贺礼。”玉蕊仿佛看到杏娘的手已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身边的那武器之上,十分肯定地说道,“没错,就是你手上那一对。”
杏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惑,在吴宅的时候,她就已耳闻公孙莫二之神工,故对其在人大喜之日以刀为贺礼这一大乖人情之举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刀乃公孙先生所造,既赠与墨家,又怎会辗转落入他人之手?
杏娘心下存疑,且先按下不提,听那玉蕊又说道:“墨老爷看在他伯父和公孙先生这份交情的面子上,心平气和的跟他坐了下来。”
“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们墨老爷、北宫望、公孙莫二之外,还有太乙仙翁和吴门的曲舵主。那日,经过公孙先生的调节,双方最后约定,姑苏五门出于江湖道义,又兼念及南宫家曾救过太乙仙翁,所以答应南北二宫将协助对方寻找南宫瑟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此事就不算了结。而在南宫瑟找到之前,南北二宫不得再诬蔑诽谤仙翁,也不得再挑衅姑苏五门,更不得伤害姑苏五门在荆湖地界的所有门人,包括与姑苏五门有生意往来的一众客商。当然,这点主要是为了保护吴门商号在荆湖地界的利益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