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封信后,静舒总显得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刘梅把这些全看在眼里,她还不知道那封信的事情,她天真地以为是因为那天她们没有见到李山,所以静舒心里太过于挂念。
“要不,我再陪你去一趟李山家?”刘梅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把书本立起来,侧身紧挨着静舒的耳边轻声说道。
静舒突然回过了神,那双看着黑板的眼睛,瞬间有了光,轻微地扭头瞥了刘敏一眼。
刘梅意识到静舒在课堂上总是那么地认真,不敢声张,于是用手指在静舒的课本上描画两个字“去吗”。
如果没有信上的那句,静舒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刘敏的建议。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她重新考虑了他们的感情,那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浓郁深厚,坚不可摧。从李山家回来后,静舒就在心里挣扎一番,思虑一番,最后暗下决心,她要陪着李山,跟他共患难。她理解,那样的家庭困境,她清楚自己将要担负的责任和艰辛,但是她觉得李山是值得她这样的托付和付出。
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她和李山,会努力奋斗出一个美好的前程。
然而,他却那样轻描淡写地,语气略显轻松的,带着一丝笑意的字里行间,告诉自己,他要跟别人结婚了。
就在这个他们最好的年华。
静舒努力地抑制住那隐隐作痛的心,神色冷静地写下两个字“不去”。
刘梅看后拖着一丝失望和叹息,把脸移了回来,放下书本,左手拖着腮帮无精打采地抬头看着黑板。
静舒提起笔来,看一眼黑板,就低头奋笔疾书,把老师讲的知识点抄写在刘梅刚刚描划写字的那一页纸上。
那卷来卷去的英文字母,在刘梅看来就是蝌蚪文一样的存在,而讲授英语课的老师,就是夏天呱呱叫的牛蛙,虽然现在已经到秋天,但是声音依然响亮到底。
刘梅不晓得为什么要学蝌蚪文,我们又不讲蛙语,古人写的字,说是言简意赅,却又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过来,一个字蕴含着好几层意思。
人为什么就不能直白一些。
刘梅想到自己家的铺子,商品一律标价,要多少称多少,付多少的钱,从来不含糊,从来不需要绕来兜去。阿爸阿妈就只需要知道哪里有货,卖什么好,会听各种方言,会讲各种方言,从大山深处出来赶集的村民也会在铺子里买几包盐粒。
刘梅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蝌蚪文的课本翻腾起来,变成了一汪清澈透亮的池水,里面有很多个黑点在游动,它们有着椭圆的身子尖细的短尾,那尾巴真灵活,溜动一下就能转头前进。
蝌蚪们开始群舞起来,绕啊绕,晃啊晃,绕晃得刘梅的眼睛开始感到疲乏,上下眼帘没有意识地渐渐合拢。
静舒却在那一页纸上已经写满了整整齐齐的蝌蚪文。
蝌蚪会蜕变。
静舒知道,当它们长出矫健的四肢时,它们就可以跳跃得很高很高,可以触碰天际的感觉,然后转动它们圆鼓的眼睛看到缤纷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不同于坑洼积水的狭小空间。
那是辽阔的,绚丽的,自由的,可以肆意遨游的。
就像人生也许不一定要依靠锄头,翻滚泥土,一季季,一茬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在汗流浃背中酸臭,在酸臭中顺从,在顺从中萎缩,在萎缩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