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李山准备回到自己的村里。

有一件事情，在他心里想了很久，思虑了很久，甚至演练过很久。

他觉得，是时候，迈出人生重要的第一步。

那一天，他特意的留意着巧珍的动向。

大家一起出工的时候，人多，他就避开。

直到，他发现巧珍一个人在叠草垛的时候，他拿着禾叉，假装走过去帮忙，脚步却走得有点笨拙，那是因为紧张，手脚有些哆嗦。

他挑好了一条极好的路线，可以避开人群视野。

巧珍正用力地举起禾叉把一捆稻草抛到叠得半山高的草垛上。她把禾叉收回来的时候，目光越过竹柄，刚好看到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李山。她没有多想，只是继续用力的举起另一捆稻草，稻草刚举到草垛上，还没有来及摆好位置，李山就突然地迅速地把一个信封递给巧珍。

“拿着！”李山语气里带着紧张的喘息，平日里的健谈都不见了，顿时间，竟然吐不出其他话来。

可是，巧珍双手正紧紧地握住禾叉的竹柄，根本腾不出空来接信封。

李山只好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回家再看。”，然后紧张地把信封搭放在巧珍的手臂上，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地走开。

巧珍举着禾叉，定睛看着李山匆匆离开的背影，落下一脸的茫然。

这是李山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人就已经走远了。

信封倏忽一声，掉落到地上，被毛躁的稻草托住。巧珍放下禾叉，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把信封捡起来，吹吹灰尘。

这是一个黄色牛皮纸信封，封口用浆糊封住，封得严严密密的。巧珍拿起信封，翻看一下正反面，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写，空荡荡的。

她四下看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人，就把信封对折一下，塞进裤袋里，继续把稻草叉到草垛上。

回到家后，巧珍一个人在房间里，用刀片轻轻地把信封割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白色的信纸。信纸上刻印着一条条红色的横线，在信纸的中央，写了一行字。

李山的字，写得工工整整，一撇一捺，比读书那会儿更加顿挫有力。

巧珍举起信纸，瞧了瞧，看了看，就是不知道那一行字，写的什么意思。

整个信纸上，她只认识两个字，那就是写在开头的两字：巧珍。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认识。

李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巧珍是个不识字的文盲。他以为莫婷看着是个非常有思想，开明的妇女，她的子女一定是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虽然说，书可能读的不多，但是，至少简单的字还是会认几个的。

偏偏，巧珍自从不上学念书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识字上，除了会几个名字，她也没有主动地去学其他的字。

无奈之下，巧珍只好把信纸放回信封里，然后极不情愿地把他们搁在房间里的柜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