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更多少,无情风雨
我叫傅梨花,是傅家最小的女儿,但是没有任何的实权,因为上有野心勃勃的哥哥和擅于算计的姐姐,而夹缝中生存的我一不小心就成为他们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气氛紧张的家庭会议上,父亲终于说出了他们那个擅自的决定,“梨花,这周我们找个时间跟李家一起吃个饭,然后把日子定下来吧。”
我的鼻子一酸,这种毫无商量的语气我从小听到大,我是那个在所有事情上都无条件顺从的傅梨花。
母亲遇见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有了家室,意识到这一点的母亲想要离开父亲,可是父亲不许,于是他们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子,就是我。
那一年,母亲遭人迫害下落不明,而我被接到了傅家,全家人没有一个人喜欢我,父亲心里也觉得愧对于自己的妻子,所以对他们有着格外的恩宠。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毫无由来的讨厌,可是我不明白哪怕我是那个被讨厌的中心,也并不代表我带着罪恶的根源啊。
在傅家寒酸地待到了22岁,以为大学毕业后终于可以逃离,没想到他们对于我的人生早已有了重新的规划,为了傅家牺牲你自己,嫁给李赫连吧。
那个因为飙车断了一只胳膊,从此性情更加暴躁的李赫连,虽然是李家唯一的继承人,但确实每个女孩儿的噩梦。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恶魔。
桌上的茶还有着袅袅的热气,而在场的每个人好像毫不在意我的反应,他们以为我会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轻轻地点头,然后说一声“好”。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座位和地板之间发出“吱呀”的响声。等我站稳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特别镇定地说:“我不能同意,因为我已经结过婚了。”
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起伏,但其实心里很紧张。
在场的每个人都石化了,父亲满脸不可思议地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结过婚了,你们可以逼我离婚,但是李家会要一个二婚的女人吗?”我嘴角稍微一扬,有点嘲讽的样子。
耳光如约而至,是坐在我旁边的姐姐打的,寂静的停格,我定睛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们心中有多么懊恼我也不知道,我是他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原以为最保险的一环,却出了差错。
“谁?”姐姐坐下来,父亲开口问我。
“尹蓦(mo),一个普通人。”
“傅梨花,你是疯了吧!”哥哥傅林平提高了音量,现场的氛围有点骇人。
我却突然笑了,“哥哥,我跟自己心爱的人结个婚,你为什么说我疯了呢?”
傅林平咬牙切齿地说:“婚姻这么大的事,岂能由你自己做主?!”
“貌似……国家已经替我做主了。”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我的父亲,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是惊呆了,坐在原位上直直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而我拉开椅子,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出客厅,心里涌现的是报复的快感。
2.除梦里,有时曾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是醒来,睁一会儿眼睛然后再闭上,房间里被窗帘遮挡得没有一点光源,我的手胡乱摸索到手机,按了一下才凌晨一点钟。
旁边的男人动了动,然后将我往怀里圈了圈,“怎么了?”
“嗯,有点睡不着。”
“不习惯?”
我轻声地“嗯”了一声,这的确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有一点紧张,浑身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也有一点温暖,是一种不再孤单的感觉。
但是实话实说,确实没有一个人睡的时候舒服,毕竟想翻个身都不得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下一秒他把窗帘拉开了一点,阳台上是他买的布艺桌椅,很适合用来喝茶,而窗外是A市好看的夜景,市中心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虽然小一点,但是好在风景不错。
“起来坐一会儿?”他向我提议道。
他去帮我倒了一杯白开水拿过来,而我蜷缩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腿,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他走来我的身边,然后在我旁边轻轻地坐下来,一只手握上我的手,跟我说:“别担心了,你先住我这儿,一切有我呢。”
我看着这个我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尹蓦,觉得很陌生,但同时又觉得很熟悉。
白天的时候,我只身一人从傅家出来,他们没有人出来追,大概还沉浸在震惊当中,而我走到半道上才想起,我只拿了一个手机出来,全身家当都还在傅家,可是让我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本来想打电话给闺蜜,但是拨了好久都无人接听,最后才决定把电话打给尹蓦。
其实我本不该打电话给他的,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帮助我并不是他的义务,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语气里有很大的不确定。
他没问我怎么了,也没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不由分说地直接答应了我,并且问我,“你在哪儿?”
四十多分钟后,他开车赶来我的身边,我当时静静地站在路的一旁,并没有很狼狈,只是一种与整个街道格格不入的一种状态。
直到我上了车,尹蓦才终于问了我一句,“梨花,你怎么了?”
心里有种自怜轻微地燃烧,于是便更加贪恋尹蓦带给我的烛照和温暖,我想告诉他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又不想告诉他,所以只是很简洁地总结成了一句话,“被家里赶出来了。”
“跟他们摊牌了?”
“嗯,”随后,我又冲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出来,好像刻意说这句话似的,“我棒不棒?”
他笑着回了我一句,“傻丫头。”
3.莺语乱,城上风光
尹蓦是我最好的闺蜜舒玥介绍给我的,舒玥和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学,友情一直延续到了大学,本来并不相熟的我们,在上天的指引下不得不相信了我们的缘分。
她常常说一句话,“梨花,虽然我挺讨厌你的,但是不得不跟你做朋友啊,因为这是上天的旨意。”她夸张的语气总是惹得我哈哈大笑。
舒玥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故事,所以当她知道我毕业后就会被嫁给李赫连的时候,整个人义愤填膺。
“梨花,你不能被他们欺负了!不能了!”这句话她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帮我出了主意。
舒玥学的法律专业,毕业后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成为一名律师助理,所以她连我跟尹蓦的结婚协议都帮忙写好了。
“你们呢,只是协议结婚一年,他帮你解决掉你那些可恶的家人,而你呢帮他挡掉他心烦的相亲,你们只是彼此领个证,除此之外并无瓜葛。”我看完了整整三页的结婚协议,第一次觉得舒玥好像还挺靠谱的。
于是我跟尹蓦连提前见面都没有,而是直接到民政局领了证,然后我陪着他到疗养院看望了一下他的爷爷。
回程的路上他告诉我,这是几年来他爷爷最开心的一天,我想起坐在椅子上那个笑起来满脸皱纹的老人,心里变得柔软。
那天我们还一起吃了饭,是火锅。尹蓦帮我调料,拿水果,还帮我倒大麦茶,我怔怔地看着他一系列服务周到的动作。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以为脸上有东西,“怎么了?”
“有点感动。”我说。
“哇,你这样就被感动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之前受到的感动太少了。”这句话当头一棒,这么多年来以来,好像真没有谁对我这么好,哪怕是如此细微的动作。
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像唯一遗留在这个世界的孤儿。
我的话不多,性子很内向,跟我一比,尹蓦显得外向很多,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逗我笑。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有型有款的身材,他的腮帮有些青,好像没来得及刮脸,但看起来格外有男人味儿。
我戴一顶帽子,大多时候都低着头走路,只是很偶尔会抬起头偷偷地看他。
“小心。”他喊了一句,然后将我向后揽了揽,我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等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辆送外卖的车子飞速地又驶向前方。
“怎么不看路?”
“我以为步行街上不会有车的。”
“怎么没有?”尹蓦的语气有点像训斥淘气的小孩子,我努努嘴没有再说话,鼻头却有点酸,一直以来没有人会因为关心我而训斥我,有些责骂或者训斥,只是因为对方爱你。
有次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心理医生告诉我,因为从小父母给我的爱和关心过少,所以导致我如今心智上的缺陷,不够自信,做事小心翼翼,喜欢观摩他人的眼色,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无论你长到了多少岁,童年的阴影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你可以再重新为自己构建一个童年。”
“什么意思啊?”
“在未来的生活中,去大胆地爱,勇敢地拥抱生活。”心理医生的话说得轻轻飘飘,却在我心里留下了足够的分量,让人拥有力量和勇气。
勇敢地跳出傅家,与他们做斗争,就是我拥抱生活的第一步,而尹蓦他会是我的第二步吗?
4.深深院,月光笼罩
那天虽然跟尹蓦刚认识,但是我们相处得很开心,他送我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谢谢我陪他去看老爷子,而我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开口就行。
我说:“没什么需要啦。”但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麻烦了他。
他的小公寓是刚刚买来的,客厅跟厕所中间有一堵墙,他准备敲掉重新装修,所以客厅里狼藉一片,只有卧室可以睡觉。
他把我接到公寓的时候,跟我说:“你睡这吧,我去酒店。”
“啊,不好吧。”
“嗯?”
“我来找你,还把你赶出去……”
最后,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看着那张大床,跟他说了一句“一起睡吧”,然后我们就鬼使神差地睡到一起了,整个过程我都有点蒙。
我们躺下得很早,然后一直很小声地聊天,我跟他讲了讲我不够快乐的二十年,那是我第一次对除了舒玥以外的人讲那么多话。
他把我抱在他的怀里,然后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我流了一点眼泪出来。
那一刻突然发觉,空间和时间其实是很相对的一样东西,我们待在一个小小的卧室里,但是我却觉得我们像是在一片没有边际的沙漠,头顶上也只有一粒落日,我茫然无措,而尹蓦却给了我一瓶水并且拉着我逃离了沙漠。
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时间,只知道自己那么依赖他。
我们不再继续讲话,但是我失眠,后来我们一起坐在窗边,他给我倒了温水。
我捧着尹蓦倒给我的温水,目光极其温柔地注视着他,然后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尹蓦,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轻轻地笑着,没有回答我,但是我仍然执拗地看着他,搞得他没办法,这才开口跟我说:“不知道,虽然我们是假结婚,但是毕竟真的领了结婚证了,作为我的妻子,那就是自己人了,所以忍不住对你好吧。”
再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尹蓦已经走了,但是床头给我放了一些现金和一张银行卡。
他说让我先拿着花,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打欠条给他,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那些钱拿了起来。
5.千万绪,细算浮生
那一天的时间里,我自己一个人去补办了身份证,去买了衣服鞋子,然后在公司附近找了一个住的地方。
防晒霜早已经被太阳晒化,进门后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有几道白斑,虽然那么狼狈,但是心里却是开心的。
命运虽然给了我一个破碎的过去,但是没有成型的未来却是需要靠我自己来争取的,而今天这种另类的自由就是我争取的第一个结果。
我把房间的照片拍给尹蓦看,告诉他一切办妥,钱等我发工资的时候就还给他。
一切都会好的吧,我看向窗外,觉得自己的内心很清楚明了,但是关于过程却充满了不确定性。
公司请假了一天,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项目已经被同事邀功了,经理找我跟我说虽然我刚毕业没多久,但是偷懒的风气不能有,不能把什么工作都扔给团队里的其他人来做。
我这才知道,同事跟经理说:“傅梨花什么都不干,整个项目是我赶了一星期才赶出来的。”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我三个星期的成果据为己有,我站在经理办公室里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经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点对我失望的感觉,随即又跟我说:“这样,下午跟投资人的会议你跟我去吧。”
这本来不是我工作以内的事情,但此时我也只好木讷地点点头。
没想到经理只是让我来顶包,他自己东拼西凑的方案漏斗摆出,投资人都忍无可忍地将方案摔到桌子上了,但经理仍能面不改色地站起来说:“团队里的新人还没有经验,所以才出了点小儿错。”
而我在会议桌上,脸一阵青一阵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那个投资人站起来叫了一声“傅总”,我的经理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下意识地起立,却在转头的瞬间看见了傅林平的脸。
他也看见了我,但他并没有打算装作认识我,只是问了在场的人一句,“怎么回事?”
然后那个人将现场发生的一切都悉数转告给傅林平,在新人犯错的部分还添油加醋地说了说。
“哦?傅梨花?”他很轻蔑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心中似有窃喜,好像证明我不行是他多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令人懊恼的白天终于过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神情木木的,像一只被洗过很多次的布娃娃,线头都暴露在外。
晚上回家冲了一个澡,然后听到有人敲门,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骇人,但我以小区里还算不错的安全系统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的,却在透过猫眼看向外面的时候看见了傅林平的脸。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的血液都结成冰,他似乎是比强盗、小偷更可怕的人。
“傅梨花,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傅林平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而我在屋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