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阿颜在此,也许尚能与她对弈一回。也不知阿颜那边,可还周全安宁……
她忽然忆起阿颜带她去的那间书房,彼时她记了路线,现下倒是能独自前去的,只是青天白日里多有不便,怕是要夜间出行了。
她神思飘远,视线却落在了那棋盘上。
西苑向来无人居住,因着昨日里她来得匆忙,下人们亦来不及将各处都整顿干净,譬如那收了棋盘的紫檀木屉上,就落了细微的灰。
她看向那木屉,台面上的积灰于光下格外鲜明。
半晌,元楚猛然起身,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将手按在了置着木屉的台面上。
薄薄的灰分布还算均匀,沿着台面纹理走向积落在各处,唯有一处洁净光滑——她方才抽出木屉,手指所按之处,灰尘被她纤纤玉指拂了去。
她凝视着那落灰的台面,木纹清晰的走向,映于她幽深的乌瞳之中,渐渐地,化为了一只铜铃。
如光亮点于脑海之中,她所疑心之处被火光扯开,点点滴滴,逐步接连成线。
不是。
她抬眸,如渊的眸子中藏着一丝清明心绪。
那铜铃边沿颜色尚浅的锈迹,也许并非是因着受潮程度不一,而是有人曾擦去了铜铃原本的绿绣,露出了里间的本色。
而这一时间点,大约不远不近,恰在井中人遇害时日的附近。
新生的铜锈颜色浅浅,也正是因着这之中无人来管的时间差,接触了多日水汽,铜铃沿口自是再度染了锈迹。
而井中死尸的身份……
她微微莞尔,了然于心。
只是,还需再去一趟井边才好。
折叶院。
午后阳光倾斜,懒懒地落于房檐屋角。天气寒凉,周遭不闻鸟雀啾鸣。
元楚走至井边,耳边碎发顺着风轻轻拂动。
她弯弯身子,最终蹲了下来,伸手提出了井口的铜铃。
白皙的手指摩挲在生锈的铜铃边缘,沿着铃上雕纹缓缓移动。那缘口的绿绣果然有了些时日,颇具厚度。而当她徐徐转过铜铃,翻至里侧时,光洁的指甲划过那斑斑绣痕,觉察出了问题。
那颜色浅于周围铜锈的地方,果真薄了些许。
她想伸手取出素帕去擦拭,忽然想起那帕子先前已给了望荏,遂顿了顿,欲抬腕用衣袖去代替素帕。
然而还未触及到那层浅绣,她的手蓦地停住。
“既然来了,也该言语一声才是。”
冷风飒飒,卷叶伏草间,她轻轻开口。
音色清泠,而又颇含着深意。
她并不起身,只背对着那人,杏仁美目如幽幽深渊,现下却似荡漾过一抹愉悦。
一抹,所料之事当真发生了的,掌控着全局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