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未燃香,摆上了好些新鲜瓜果,却不是用来吃的,罗汉床两边陈列着好几把椅子,李大娘子正着身子坐在罗汉床上,眉头紧皱像蜈蚣,双眼冒着怒火要吃人一般。
“母亲!息怒!”李轻衣站在李大娘子跟前劝慰着。
椅子上坐着几个姨娘,地上跪着两个,还有被李轻衣带回来的两个庶女也在其中跪着,绑得活像两个粽子,嘴里塞满了一个馒头,使得她们吐不出,又不能言,只得颤颤巍巍地跪着。
“好啊!越来越有本事了!”这是李大娘子怒视良久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怒气着跪地不敢看她的两个姨娘,这个两人是家主最宠的两个女人,其实她也有些高兴,早想处置了这些东西,如今机会来了!
“大娘子!两位小姐如此行事,丢了李家的脸面,害了老爷的官运!让其他小姐也坏了名声,大娘子定要严惩才是!”下跪着的月姨娘开口道,她生得貌美,模样婉转动人,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明亮温柔,却说出了最无情的话!
“唔唔唔……”李轻月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身后和她一同跪着的女人,这个可是她生母,是一向对她最温柔的女人!
而月姨娘面对李轻月的眼神反而温柔地笑了笑,如同第一次两人相见之时。
闻言,在坐的人脸色都有些震惊,连李大娘子也被她这样的言语弄得疑惑不解,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良久,李大娘子呵呵地笑了,用手帕拂了拂鼻尖,看着月姨娘阴阳怪气地问道:“你的女儿犯了错,你这个当母亲的,还巴不得她死?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母亲!”
“大娘子说笑了,李府小姐的母亲只有大娘子一人!奴婢怎敢当?大娘子莫要折煞了奴婢!”月姨娘开口说的话让李轻月觉得冷若寒霜。
月姨娘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其他坐立不安的几个姨娘觉得月姨娘是想撇清了关系,那四小姐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自小这个府里的姑娘都是养在大娘子膝下的,说实在的,连她们对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太多的情感可言!
“唔……唔……”李轻月像疯了一样的往月姨娘跟前移动,蠕动的姿势像极了蛆虫!她满眼的不相信,她以为这个府里就只有这个姨娘会真心对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往日的好,竟是假的,她记得初见月姨娘是在十二岁,那时月姨娘站在梨花雨凉的屋檐下,对她笑得温和,如春风吹过桃花带来的芬芳。
如今这个女人依旧笑看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悲……
看着眼前景象,李大娘子也不阻止,冷不丁地问道:“花姨娘呢?你呢?”
低着头攥着手帕发抖的花姨娘,闻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她眼里带泪,染得本就动人的眼眸更加让人心生怜爱,抽噎地说道:“奴婢……听凭大娘子处置!只求大娘子救救云丫头,求大娘子!”说罢她对着李大娘子磕头。
两位姨娘是截然不同的,不过李大娘子更欣赏月姨娘的淡定,也喜欢她不争不抢的性子,给她的红花汤她也是毫不犹豫地便会喝下,说实在的,这些年来,李府之中就月姨娘过得自在,因为她够无情,也够冷漠,还听话!
跪在地上的两位小姐哭成了泪人,不同的是,一个在哭姨娘的无情,一个在哭自己将要死去!
“母亲,二皇子已经给女儿下了令,让女儿……处置了他们!”李轻衣说着面带不忍,竟然起了泪意!
“既然是上头的规定,就按照上头的办!来人,将三小姐四小姐拖出去乱棍打死,花姨娘送乡下庄子去!”李大娘子一锤定音,无人敢反驳!
其他坐着的姨娘纷纷打了个寒颤,上头未说死法,这大娘子竟然选了最痛苦的一招!
“好了,都退下吧!”
几位姨娘见大娘子不打算继续训斥她们,也都松了口气,正欲走,只见李大娘子又笑呵呵地对月姨娘说道:“月妹妹呀!你看这四小姐,平常倒是于你亲近,这还是由你亲自来吧!也算是你为姐姐我分忧了!”
“奴婢听从大娘子差遣!”月姨娘深深地对着大娘子叩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门外,家丁打着李轻云,而月姨娘看着被人摁在地上的李轻月,看着她眼里滔天的狠意,最后在家丁千奇百怪的刑器中,挑选了一把长剑!
―――夜深人静。
偶能听到屋外一两声猫叫,颇为慎人,月姨娘坐在烛火下头绣着花,眉目中流转着盈盈暖笑,她身后的婢女看得无聊,已经开始坐着打瞌睡。
“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心情绣花!”
身后传来一男子怒气冲天的声音,正是李尚书的声音!吓坏了打瞌睡的婢女!
他直径走到月姨娘跟前,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你亲自刺死了轻月!好啊!好啊!我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没想到竟然是个为保全自己不受波及就手刃骨肉的蛇蝎!”
“老爷息怒。”月姨娘声音轻柔,软得如落在泥土中的花瓣,她面色带着一丝哀伤,看着手中绣花说道:“月儿喜欢杏花,奴婢就差这么个衣袖,得尽快绣好,让她穿上。”
李尚书顿时怒气更盛,还是再次质问道:“你为何亲自动手杀月儿?如今装模作样的做什么?花姨娘为云儿求情,被送去了庄子,你呢?”
他知道这两个女儿犯了天大的错,是保不住的,大娘子的脾气他也有些怕,可没想到月姨娘会亲自动手!竟然丝毫不求情!
“老爷可知大娘子要活活打死月儿?”月姨娘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带着质问。
“哪里是大娘子要打死她们?这是二皇子的意思,也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再说了,下人都说你主动要撇清……”李尚书说道。
月姨娘叹了口气,柔柔地说道:“奴婢从未要撇清什么关系,处置是太子的意思,但是未说如何个死法,可大娘子非要动用最痛苦的刑法,奴婢不想看月儿如此痛苦!与其痛死过去,不如给个痛快,也让奴婢的月儿早些投胎从新做人!”说到情动之处,她竟真流下了两行清泪。
“话虽是这么说!你又如何忍心……”看着月姨娘的模样,此刻李尚书也不好太责怪她。
“奴婢就是奴婢,大娘子就是大娘子,奴婢这样低微的人……罢了,老爷说奴婢是蛇蝎也好,恶毒也好,奴婢本就是个人微言轻的下人。”
这样柔弱又委屈的月姨娘,让李尚书心软了半截,他这才知道自己一时气得昏了头!早些年间她便被大娘子陷害过无数次,如今未尝又不是呢?
他连忙搂住她,安慰道:“是我错了,不该责怪你,咱们的月儿,以后会投个好人家!”
“老爷!奴婢要为月儿绣完这身衣裳,还请老爷恩准奴婢!”
“好好好!绣衣裳,我陪着你!”李尚书说罢就要坐下,却被月姨娘推辞,说道:“老爷,让奴婢一个人静静吧!”
“……这!唉!好,明我再来看你!”李尚书知她是个受了委屈都不说得性子,这会定是难受,也听从她的话,起身离开。
婢女看着李尚书离得远了,赶紧对月姨娘说道:“姐姐!你快歇着吧,何必亲自绣衣裳!让我来!”
看着要上手的婢女,月姨娘道:“别过来!无论如何,让我绣完它!这是我答应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