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微凉,皇宫北大门。
三两个太监抬着一具男人的身体,正要出宫门,将腰牌递给禁军,“还请统领行个方便。”
“死了吗?”禁军伸手撩开遮着身体的草席子,看了一眼。
男人浑身被打得血淋淋的,已经昏死过去,那满是血污的脸上已经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样子,但禁军还是认出来了。
此人正是静澜公主的贴身侍卫,林轶。
“没呢,还有一口气。驸马嫌他碍眼,让我们丢出宫外去,自生自灭算了。”
“林轶忠心耿耿,竟落得这般下场。”禁军皱着眉头,感叹。
“谁说不是呢,主子去了,咱们做奴才的也就算到头了。”
“王公公辛苦了,入了秋,这外头冻人呢,此人就交给我吧,我来替您处理!”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王公公嘴上说着客套话,双手下意识地挥了挥,底下的太监便把裹着林轶的草席子放在了宫门口。
抬人的小太监约莫只有十二三岁,弯下放下男人的那一刻,目光正巧略过前方,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身影正缓缓朝宫门走来。
片刻间,却消失不见。
不见了?!
小太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一阵微风拂来,似有一袂衣角擦过他的脸颊。
“啊!鬼啊!”小太监吓得脸白如纸,跌坐在地。
“鬼叫什么?惊了宫里头的主子,要你的小命!”王公公被小太监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小太监的脸上。
“公公,刚才真的有鬼,倏地一下就没了……”小太监忍着惧怕,嘤嘤地不敢哭出声来。
“再胡言乱语,就将你杖毙!”
而如入无人之境的秦娉苓看着被打得肿了半边脸的小太监,只能默默在心底道一声抱歉。她一路快步朝淑妃的寝宫走去。
萧素汐入宫待产,却突然暴毙,范康年是外男,本不该进入内宫,但念及范康年爱妻之心,夜夜守灵堂,所以开了特赦。
此番入宫不仅要替萧素汐找孩子,还要查清楚范康年为何要杀她。
一个时辰哪够啊?
灵堂之内,白绫素缟一片片高高地吊起,夜里风大,吹得四处飘扬,精雕的棺椁摆在最中央的位置,供桌上燃着一对白烛,火光随风轻轻摇曳。
范康年一身素服,跪在蒲垫上,敛着眉眼,看不清什么表情,手里时不时地朝火盆里扔着冥纸。
乍然一看,还真像一个痛失爱妻的丈夫。
秦娉苓淡淡地望了一眼,便走至棺椁旁,棺椁盖得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缝隙。
只要看一眼萧素汐的尸体,她就知道那个孩子是否平安降生了。
可是现在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沉重的棺盖打开呢?
秦娉苓皱着眉头沉思,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在这里干站着,她只能走到院子外面去弄点声响,将范康年吸引出去。
她刚一转身,就见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一时好奇,驻足等候。
少顷,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手里提着饭盒,一直走到范康年的身侧,缓缓蹲下身子。
女人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娇艳的五官蕴着丝丝妩媚,看着范康年的眼神中藏着怜惜。
秦娉苓阅人无数,只看了一眼,便知此女子必不简单,于是便赶紧凑到了二人跟前去,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种偷听的事,她以前当鬼的时候,常常做。
“康年,你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吃一些吧!”女人细白的素手打开盖子,将一些酒菜一一端了出来。
“林轶死都不肯相信公主的死,一直跪在外面太烦人了,害我都不能进来看你,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你不必忧心!”
范康年手里的冥纸烧光了之后,才斜眼看了过去,一言不发的拿过酒壶,全部倒进了喉中。
“你慢点喝,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女人蛾眉轻蹙,说着就要伸手去拉范康年端酒的手臂。
“淑妃娘娘,我妻儿共赴黄泉,我还不能喝点酒吗?”范康年眯眼说道,眼底淬出一丝丝狠意。
淑妃娘娘?
秦娉苓震惊到嘴角抽搐,索性蹲下身,靠得又近了几分。
淑妃微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爱她吗?她死了不正好吗?”
“你不是说会劝她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范康年甩开了她的手,恨恨地斥道,“连我那刚出生孩子都不放过?!你就怕我去皇上那告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