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与素心阁之间有一个不大的庭院,院中栽了些青竹垂柳,清雅至极。院墙处通往素心阁别院的小门边上有一株梅花,自成风骨,堪堪越过墙头,成了两个院子的联系。
庭院中间是一个荷花池,此时正好荷花盛开的季节,碧叶连天,花影灼灼。荷池边上是两间小退步,三面环水,布置清雅。是平日里供大理寺官员闲时休息用的。
此时,周慎正和李侍郎对案而坐。茶炉中的荔枝炭烧得正红,紫砂壶中飘出缕缕白烟,室内茶香袅袅。
周慎那骨节分明的手提起那紫砂壶,缓缓倒出一杯茶,放在桌案对面的人的面前。“李侍郎,请。”
李侍郎受宠若惊,身子不自觉的鞠了鞠。双手碰了碰那杯子,又放下了。
“今日请李侍郎前来,是为了告知你,杀害尊夫人的凶手已经招供了。”
李侍郎抬头,刚好对上周慎的双眼,便觉得周身有寒意生起。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了,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是吗?”
周慎剑眉轻挑,那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面前的杯沿:“李侍郎似乎并不在意?”
“怎么会?”李侍郎讪讪地笑道。“只是覃主事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出真凶。”
听到有人夸赞覃元秋,周慎嘴角上扬:“那是自然。”
“敢问,凶手是……”李侍郎试探道。
“月莲买通丫鬟仕锦,毒杀尊夫人,现下已经收监。”
闻言,李侍郎神情轻松,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李侍郎和那月莲……”
“月莲那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没成想,是个歹毒心肠的。我与她不过是露水情缘……她居然害我夫人性命,请周寺卿一定要早日处置,以慰欣兰在天之灵……”李侍郎捏着袖子,在眼角处拭了拭。
“李侍郎与尊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听说你还为尊夫人亲自调配安神香。”
李侍郎神色悲伤:“也怪我,到月莲处作乐,惹欣兰生气。听府上的奴仆说夫人连日失眠,这香正是我向欣兰赔礼道歉。”
“正好我也有些失眠之症,正愁无良医妙方。”
“不过是寻常方子,改日下官誊写好,差人送到周寺卿府上。”
“不必麻烦了。”周慎稍稍一顿,又说道:“本官比较性急,差人到李侍郎书房中查看。”
“只是我手下的人见识短浅,有一味药材不认识,这不带回来让李侍郎辨认。”
说话间,一个小厮推门而入,手中托盘上,是一株药草。李侍郎看到那药草,神色大变。“这是什么?下官并不认识。”
周慎冷笑一声:“李侍郎不该不认识啊!三个月之前,琉球进贡了一批阿魏草,不知为何,其中就混着几株胡蔓草,还是李侍郎观察入微,给分辨出来。只是这胡蔓草却下落不明了,怎么如今出现在李侍郎府上,李侍郎倒不认识了?”
“来人!”听到周慎下令,屋外的侍卫冲去屋内,将李侍郎拷住。面对眼前这一切,李侍郎似乎不能反应。
过了许久,李侍郎方缓缓开口道:“她该死!她该死!我寒窗苦读十载,竭尽所能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员外郎。自从娶了她,别人都说我夫凭妻贵,平步青云,都说我娶了贤妻,都说我们夫妻情深。可笑,实在可笑!那张欣兰人前温柔贤淑,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哪怕是一个丫鬟与我单独说了几句,她就命人将她毒打致死。仗着她娘家是尚书府,事事都要我言听计从,若有一丝不妥,辱骂也算是轻的……”
李侍郎眸子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应该啊!胡蔓草研磨成香,毒性该是减半,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可那日她明明是因剧毒而亡,怎么会……”
“周寺卿!我所下毒,并未致死!我虽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周寺卿请明鉴啊!”
周慎看着那贪生怕死,极力为自己推脱的嘴脸,眼底的厌恶不由加深了几分。
“李侍郎言之有理!可惜做了这伤天害理之事,不然以李侍郎用药之高明,我还想收李侍郎为徒呢!”那清脆的嗓音在内外响起。
遂安径直走进屋内,大大咧咧地坐在周慎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神情悠闲地品了起来。
“李侍郎真是高明,那胡蔓草熏香,那毒浸透骨髓而不透肌肤。那骨头全都染黑了。只怕还要两个月,李夫人会慢慢地衰竭而死。”
闻言,李侍郎眼中似乎看到了希望,可是遂安接下来的话,却能直接将他送进死牢:“只是,李夫人为了挽回李侍郎,设计了一场精彩的苦肉计,那针上之毒虽也不致死。但正好激发了夫人身上原先的毒素……”遂安又抿了一口茶:“李侍郎,说到底,尊夫人的死与你关系最大吧?”
李侍郎闻言,像是失了魂,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只任由侍卫将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