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此话,凤娘忽然起了对刘妈妈悲悯之意。自己也曾是在这世间无依无靠,可好歹能歌善舞,足够糊口。可刘妈妈年迈,最疼爱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走了,她又能依靠谁呢?
“您接下来准备怎么样?回赵府吗?”
刘妈妈摇了摇头:“我又老又瞎的,不中用了。回去做什么?书馆是小姐一生的心血,我替她守着罢!守到我守不动的那天再说吧!”
“我大理寺西面的巷子里有一个小宅子,您愿意的话……”
刘妈妈笑着,打断了凤娘的话:“你真是个好姑娘。只是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天职。老婆子虽没用,但这书馆我能守一天便是一天,这是我的根,我离不开了。姑娘是个好官,好官看得见人间疾苦,但也不能见谁可怜就往家里带。姑娘记住,在这人间啊!疾苦是常态!”
凤娘怔了怔,也不再勉强,匆匆道了别,便到前院去与遂安会合。
自赵氏出事后,大理寺就将书馆封了起来。采言书馆共有两层,这一楼正中间是一个小舞台,平日里会有说书先生坐堂,讲一些时兴的话本,每日一场,每讲到精彩的地方就停了。有的客人急性子,等不得那说书先生每天一点地说,往往花上几文钱,将那话本子买回去,自己往下看去了。不认字的客人也有,只能耐着性子,每天花上一文钱来听书。反正听完一本,也比买一本多花不了几个钱,店里还免费供着茶,那说书的讲得也生动,比自己回去干看,有味多了。
二楼排满了书架,分类陈着书,留不消多说了。东边有两间房,便是赵氏和陆文之的房间以及书房了。
赵氏的房间装饰得十分清雅,墙上挂着几幅书法,字迹清秀,凤娘总觉得那字体在哪里见过,只可惜她不精于此道。但也留了个心眼,细看之下才知那字出自赵氏之手。除此之外,房间没有过多装饰。只有窗边一张茶案,一张书案。上面各有一个白瓷,刚好成对,供着姜花,已微微发皱,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凤娘踏进赵氏的房间时,遂安正蹲在茶案旁看着什么东西出神。凤娘也没出声打断,只是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也一起蹲下。可往地上看了半天,地毯上除了一块已经干掉了的水迹,什么也没看见。忍不住问道:“丫头,你在看什么呢?”
遂安示意她往旁边的桌上看去,桌面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有一碗汤,应该就是那天夜里红珠给赵氏送的鸡汤,因为已经放了几天了,上面浮着几个霉点。还有一盘糕点,其中一块被咬了一小口。
“我刚刚验过了,那汤中的确下了毒。但赵氏并没有喝那碗汤。”遂安依然蹲着,紧盯着地上那块水迹。
“你是怎么确定赵氏没有喝的?”
闻言,遂安忽然站起身来,趁凤娘不注意,用手在她的唇上擦了一把。凤娘忙向后躲去:“你做什么?”遂安举起刚刚碰到凤娘嘴唇的手,手上印上了红色“如果她喝了汤,碗边和汤匙至少有一样会粘上唇脂。那汤匙是干净的,赵氏根本没用过,那碗也是干净的。”
凤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枚手掌大小的铜镜,正看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那是夜宵,那会赵氏应该洗过脸了,小丫头懂不懂!”
“可是赵氏吃了一小口糕点,那糕点上却留了唇脂!”遂安拿起那块被咬过的糕点,那咬痕一周正好留了一个红色的唇印,与赵氏嘴上的颜色一样。
“难不成,凶手在糕点上也下了毒?”
“我也验过了,没有!”说着,遂安继续蹲下,又盯着那块水迹。
“丫头,那水迹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去找证据!”
遂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块水迹是新的,从形状和大小来看,应该是一杯茶从高处打翻刚好掉落在这里。”说着,从茶盘中拿起一个杯子,用力地往地上砸去,那杯子只在地毯上滚了几圈,丝毫没有损坏。“这地毯那么厚,那杯子是摔不烂的。”
又将杯子捡起,放在茶盘上。那茶盘应该用了许久,上面有五个圆形的印子,一大四小。大的对应了茶壶,按道理应该有四个杯子。可放在两人面前,只有三个。
遂安喃喃道:“少了的那个装的应该就是被打翻的这杯茶。鼠莽草剧毒,三滴就可以即刻取人性命。赵氏吃了点心,肯定要喝茶。只一小口,她就会毒发,手中的茶杯就会掉落地上!壶中的茶水是没毒的,凶手事先在杯中抹了毒!事后又将这杯子带走了。”
凤娘:“刘妈妈说,只有红珠能在这两天出入赵氏的房间。难道……可是,凶手只需要把茶杯冲洗干净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何况,那碗有毒的汤也没有被处理,为什么只带走一只杯子?”
此时,大理寺一名侍卫赶到门外,向两人行了个礼:“两位姑娘,有人在城外十里发现红珠的尸体,覃主事请两位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