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逾晚,淅淅沥沥的小雨仍然淅淅沥沥着。大树已经不能遮挡雨丝。树枝尽头,滴滴答答地滴着雨水,淋湿了蔡京、王氏和蔡鞗的衣裳。蔡京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当务之急是找个避雨的地方;若不然,这漫长之夜,该如何度过?”
蔡鞗想起他刚才要饭时路过一处破窑,眼看着是农忙时农人淋湿栖身的地方。蔡鞗忙把情况说与蔡京。蔡京闻言大喜,额手相庆道:“天无绝人之路,今晚且在那里过夜。”随即,蔡京起身,搀扶起王氏。蔡京感觉王氏浑身发烫。蔡京大惊,伸手去摸王氏额头。蔡京的手感到炎热。显然,风雨侵蚀让王氏伤寒了。王氏摇摇晃晃,站不稳身。蔡鞗正在收拾几个人的行李,见王氏浑身疲软,摇摇晃晃,忙问王氏:“娘,你咋了?”王氏摇了摇头,惨笑了下道:“估计娘要走在你父和你前面了。”
蔡鞗慌了,刚忙放下手中收拾好的行李,来到蔡京、王氏跟前,伸手搀住王氏道:“娘,别怕,儿背你走。”蔡鞗弯腰,将王氏背在身上。蔡京提着三个人的行李。蔡鞗背着王氏在前面走,蔡京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来到了破窑。
破窑里面黑乎乎的,隐约可见土炕及炉灶。蔡鞗将王氏放在土炕上,伸手摸了下,土炕上有稻草。蔡鞗将王氏放平。蔡京急忙拿出行李,抽出条毯子,盖在王氏身上。王氏浑身发烫,时不时地咳嗽着。蔡鞗、蔡京一筹莫展。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王氏死了。
蔡京、蔡鞗大悲。父子俩相对落泪。
太阳出来了,四周云雾缭绕。父子俩商量了一下,暂时将王氏掩埋在此处,待将来稳定下来后,再将王氏遗骸迁回老家仙游县慈孝岭。
蔡鞗出窑,从附近农户家借了铁锹。蔡京、蔡鞗于山洼处葬王氏遗体,堆成小土包。
葬完王氏,蔡京累得奄奄一息,瘫坐在地上。
蔡鞗将蔡京搀扶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破窑中。
蔡鞗对蔡京说道:“父亲大人在上,娘已安葬,父亲也劳累不堪,饥饿难掩,儿这就出去,讨点吃食,以解父亲饥饿。”
蔡京吃力地摆了摆手道:“也好,儿去,为父先歇在窑中,等你回来。”蔡鞗道:“好,父亲安歇,儿这就去了。”蔡鞗扶蔡京躺在炕上,将毯子盖在蔡京身上,然后拿着碗,拄着棍,出了窑,讨饭去了。
蔡鞗讨了好几家。一家人见蔡鞗可怜,给了一块馍,盛了一碗汤,让蔡鞗吃。因为窑里蔡京尚滴水未进,蔡鞗舍不得吃,遂将馍揣在怀里,端着那碗汤往回走。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泥泞不堪,稍有不慎,便会被滑到。蔡鞗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在山坡小道上,不曾想脚下一滑,给滑到山坡底下去了。蔡鞗也是又饥又饿,疲惫不堪,这一跤直摔倒几十米深的山坡下面,把蔡鞗给摔得昏死了过去。
窑中的蔡京苦苦地等待着儿子蔡鞗回来。日头从东到西,眼看着天黑了,蔡鞗也没回来。蔡京又饥又饿又慌,挣扎着趴下抗,来到窑门口,向外张望。外面昏昏暗暗,只有天上隐约可见几颗星星。
蔡京在窑门口张望了一会,不见儿子蔡鞗回来,身上又冷,坚持不住,遂又爬回炕上。这一夜,又饥又饿的蔡京没能入睡,在苦苦煎熬着。
窑外射进一缕光线,天又亮了。蔡鞗还未回来。蔡京满眼泪水,这时候的他,连趴下炕的力量都没有了。蔡京绝望地望着窑外,期盼着儿子蔡鞗回来。
蔡鞗始终未回来。
蔡京在极度疲惫及昏沉中,忽然清醒了许多,感觉也有了精神。蔡京坐起身来,望着窑口。窑口的光线设在了蔡京脸上。那是一张因饥饿及苍老而丑陋不堪的脸。
蔡京嘿嘿了两声,感叹道: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四次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蔡京迷迷瞪瞪了起来,忽见两个青面獠牙的怪人,手里拿着铁锁链,蹦蹦跳跳地来到蔡京跟前,将铁锁链往蔡京的脖子上一套,高声说道:“奉阎王之令,捉拿蔡京前去报到。”
蔡京大惊,哇地叫了一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