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脆弱的小生命,他的手只要稍稍收力,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阿黄浑然不觉,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呜噜声,林雪旷松开手,递给它一根香肠。
打发了狗子,林雪旷踩着飘飘的纸钱重新来到了昨晚发现祁彦志尸体的现场附近。
他来到这里,是打算再次勘查祁彦志的死亡现场,不过林雪旷不是要像普通调查中的法证科那样去搜证或者寻找现场的某些痕迹,他的目的更加类似于看监控。
通常情况下,当一个人死于非命时,会因心有痛苦不甘而留下残存的怨念。在怨念中,死者不断会重复着死前发生的事情。
这种怨念在死亡时间超过18小
时之后成型,留存时间根据怨念的大小,约为三天至一周不等,时间过去的越久,场景的完整度就越低。
怨念中的场景,往往在夜晚阴气最浓重的时候最容易被激发出来,林雪旷想要了解祁彦志死前发生了什么,这是最好的方式。
谢闻渊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说不定他已经过来看完了,现场周围下着结界禁制,还有两个人负责看守的人正背对着林雪旷低声聊天。
林雪旷靠在一棵树后,打量了这两个人片刻,发现他们不是人,而是两只刚学会化形几年的兔子精。
谢家作为驭灵世家,有号令精怪阴魂的能力,这两只兔子精多半就是谢闻渊派过来的。
林雪旷想了想,从树后出来,走上前去。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右边的兔子精问了句“是谁?”左边的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就一起被人从身后一左一右地搭住了肩膀。
有个声音轻轻在耳畔“嘘”了一声,低声道:“别看,没人来。”
这短短五个字仿佛有某种奇异的魔力似的,直接穿透耳膜响在了脑海中,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顺从。
两人的眼神同时发直,思绪也变得迟缓起来,刚才问“是谁”的那只兔子精极慢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哦……没人啊……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林雪旷松开手,原地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只小兔子,上身抬起,后腿支撑着蹲坐在地上,两只耳朵直愣愣地竖着,全身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变成了兔子雕塑。
唯有一身绒毛在风中轻晃,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跟谢闻渊很不一样。
林雪旷顺手撸了把兔子的毛,绕开他们,向着结界走了过去。
他出门的时候在兜里装了一面小镜子,这时拿出来,让镜面对准月光,掐诀道:“观音常自在,水月净无尘。明心见幻相,一念赦痴人。”
一语毕,镜面上流淌出一片柔和的白光,笼罩在林雪旷周围,模糊了他的身形轮廓,林雪旷轻松穿过结界,这才收起了镜子。
凶案现场外设结界,一是为了保护学生,防止这里的怨念凶煞之气流动出去,二来也是阻拦不相关的人员接近。
要是直接打破结界难免会有所惊动,林雪旷便想了个主意。
白天谢闻渊怒气冲冲地离开后,特别小组那个年轻姑娘过来跟他说话,林雪旷就借着扔纸杯的动作,悄悄在她头发上洒了一点观音像前供了五十年的无根水,以此种下幻形术。
那位姑娘被林雪旷暂借身影遮掩身份,成功地进入了结界,幻形术也就消失了。
隔了一天之后,他重新站在了这个昨晚发现尸体的地方。
这回林雪旷有备而来,将一个罗盘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上前两步,仔细打量周围。
他学文,就算是在重生之前,理科这边的实验楼也不怎么涉足,现在这样一看,他发现物理学院这一带的风水实在说不上好。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树林有池塘,风景优美,水木相生,可是这池塘在南,树林在东,那就已经很有问题了。
从风水学上讲,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如果池塘在东,苍龙遇水,那是大吉聚财之兆,但朱雀于五行主火,却与水相冲。
又有“东杏凶,西桃淫,家园不可栽桑林”一说,附近的杏树林每到夏季就结果,很受同学们喜爱,可栽在东边就是凶兆,并不是一个好的安排。
再加上这池塘为了排水,在旁边开了一条略深的小渠,风水上被称之为“汤胸孤曜形”,最容易积聚浊气。
因为学校里学生多,阳气旺,因而虽然这些安排有所不妥,但在此之前都是小问题。可是一旦有什么邪物出现,那么这一片地带,就是最能够助长它们力量的地方了。
心里这样想着,林雪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铛”的一声脆响。
他连头也没回,并指向后一点,低喝道:“道宗急急如律令,定!”
声音顿时停下,周围恢复寂静。
是他刚才放在石头上的测煞罗盘有了反应,说明这里的煞气确实很重。
罗盘中的钢珠原本在疯狂地转动着,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盘飞出,被林雪旷那一指之后,气势汹汹的钢珠顿时偃旗息鼓,原本锃亮的表面上已经被腐蚀成了黑色。
钢珠最终停在了西南的位置,看来煞气最初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煞气越重的地方,死者的怨念就越不容易消散,能看到的死前场景也就越清晰和完整,但林雪旷站在这里等了一会,怨念竟然不敢显形,四下夜色安和静谧。
林雪旷冷笑了一声,屈指弹出,刚才那枚遭到腐蚀的钢珠被他弹向了西南角,在空气中“嗤”地一声划过。
“行迹已现,何必再藏头露尾的?”
空气似乎有了片刻的凝滞,随即,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四面八方推移而来,冰冷中带着潮意,如涨潮似的漫上。
天空上的月亮与星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尽数不见了,变成了沉沉的乌云,地面上的纸钱被秋风卷起的落叶取代——这正是昨晚命案发生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