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县人人爱鞠,球社和角球店从街头开到巷尾,常常人满为患。
店中货架上摆满了各色的鞠,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傅瑜看见鞠,便挪不动步子了。
可是老板势力,以貌取人,见她穿着寒酸破烂,便咋咋呼呼地开始赶人。
傅瑜没钱,只能解解眼馋,才依依不舍地走开。
出了角球店,就见匆匆跑过几道身影。
喊声飘到她耳里:”听说青云书院那好像有蹴鞠比试,咱们过去看看!”
傅瑜觉得这名字耳熟,猛然想起之前纪临风衣服上绣着的“青云”字样,决定也跟着去碰碰运气。
几个毛头孩子,跑到一座高墙红瓦的府邸前,却脚步不停,径直绕到后巷,然后架了梯子往上爬。
她不由失笑,爬墙这活,她可是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那日被扔出去,受了点伤,脚踝处还有些红肿。
傅瑜只得放缓速度,等攀上了墙,便听到旁边几人在讨论这青云书院。
说里头的学生非富即贵,都是有名望的子弟,故此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只能爬墙看比试。
“别吵,比试好像要开始了!”
很快有人发出抗议声,打断他们叽叽喳喳的交谈。
下一瞬,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院中。
午后烈日炎炎,傅瑜脚伤未愈,有几日没睡好觉了。
再加上身上的旧袍子不透气,立时被晒的脑袋昏沉,出了好多汗。
她松松衣领,打起精神,往里看。
整个蹴鞠场地呈规整的四方形,角落里插着带有“青云”字样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地面平整干净,比他们村那硌脚的黄沙地不知好了多少倍。
正中支立了一根三丈高的红木竿子,木头上面留有一尺左右的小门,此门名曰“风流眼”,亦是蹴鞠的球门。
傅瑜目力极好,细看一番,发现那红木上头竟还雕了金漆勾边的祥云图腾。
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有钱人的地方,连根木头都镶金带银的!
此时场中已是人满为患,少年们个个着竹叶青色丝制长袍,领口袖口皆镶着金丝流云纹卷边,腰间束锦带,头带白玉银冠。
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对场中的一人指指点点,嬉笑议论。
“你说殷雄今日是不是胆肥了,竟敢惹王濡,应下这比试!“
“谁知道呢,不过你们谁看过他蹴鞠没有,那死胖子一身怪力,指不定等会直接把鞠给踩烂了!“
这话霎时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而他们口中之人被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孤零零地站在一侧。
少年五短身材,四肢肥硕,白胖的圆脸半垂着,紧紧抿着唇,不吭一声。
远处忽然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少年三角眼,鹰钩鼻,神情嚣张傲慢,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甩着挂在腰间镶着羊脂白玉的佩带一路向前。
途经之处,人群自觉散开,一时喧嚣褪尽。
孰人不知眼前这位正是青云书院的小霸王王濡。
平日仗着自己爹是青云的县令,为虎作伥,旁人见了都要忌惮几分。
王濡走到殷雄面前,生生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挑着眼角居高临下地看他,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意:“死胖子,你倒是比你爹那个怂货有出息!今日这比试若你赢了,那鼻烟壶就不用赔了,可你若是输了……”
他声音顿住,咧开嘴,一字一句道:”那就跪下喊老子爷爷!那这笔账也能一笔勾销!“
“哈哈哈,死胖子喊你爷爷,那他爹不得喊你爹!”
“可不是吗!”
跟在王濡身边的两个少年嬉笑打趣。
刺耳的声音在殷雄耳朵嗡嗡作响,他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
殷雄的爹是青云县衙的小小文书,平日里要看王濡他爹脸色行事,小心过活。
甚至能进这青云书院,也是他爹低声下气求来的。
殷雄从小身材肥胖还有一身怪力,在旁人的冷嘲热讽下长大,性子也是胆小唯诺,被戏弄了也总是逆来顺受,在书院里备受欺辱。
这回也是被人设计,意外打碎了王濡那价值连城的鼻烟壶。
他赔不起,王濡便声称要拿他爹开刀,兴许又觉得这样不好玩,便有了这场所谓的比试,想变着法子的戏弄他。
殷雄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当下唯唯诺诺道:“你……你说,要怎么比?”
阴谋得逞,王濡唇角的笑意更加猖狂,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鞠在手中掂了掂:“就比三人的白打场户,你再找两人同你一组,免得旁人说老子欺负了你!”
所谓的白打场户,便是一人或几人轮流踢,以花样繁多者为赢。
像殷雄这般的体格,显然力量更占优,若比花样胜算渺茫。
傅瑜眉头紧蹙,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呢!
殷雄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冲人群投去求救般的目光。
那些人却视他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他的眼神无助又绝望,心中本就所剩无几的期望也一点点沉下去。
这当口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不知何时,场地前的梧桐树下多出了一道身影。
少年倚在树下,手持书卷,神情闲散慵懒,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和在场那些哄闹的人都不同,眉眼间始终带着淡漠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