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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阿惹

意绫生气了, 几日都没找理由去皇城。

聂泷宠她,她不去时聂泷不来找她,她要去时聂泷也不拦她, 大姐说她的“自由”是族中其他人没有的,可她并不觉得开心。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仍在生气的脸, 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又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

四月大风。

小皇帝见她不来,心知那日的举动必然是惹到了她, 于是在几日后派来了一个内侍。

内侍迎着昌留狂傲的海风, 眯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睛, 手捧着木盒的等了她两日,才得到了她的原谅。

而她明明来了, 却因为拉不下脸, 便故意装出一副自己是被聂泷逼来的样子,还与那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内侍说, 若不是考虑到两族交好, 她就不来了。

可放完了狠话,她又满心期待地抱着盒子回到了寝殿, 纠结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没有她想象中的道歉书信, 也没有什么珠宝发簪。

盒子里根本没放那些女子都喜欢的东西, 而是简单的放了一摞画纸。

她拿起几张一看, 发现画功有些……一言难尽。

可小皇帝为什么给她送画?

意绫有些惊讶,便低下头细细看了一遍。

画里面装的都是山水景色, 有的画很新, 有的画纸已经泛黄, 瞧着有些年头。往背后看去, 那上面还写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

字上说了,等着成年,就要前往彼方,去看遍山河景象……

看遍世间美景同时也是意绫的梦想。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起做水中的鱼,意绫更想去做天上的鸟。

她已经看腻了水中的景象,从很多年以前就在盼望飞出水面,瞭望更远的方向。

她好想去到处走走,到处逛逛,到处看看,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陆地上四季的变化,走进那些有着烟火气息的小巷,闻一闻夏季盛开在草原上的花。

因为有着同样的想法,意绫一眼就看出了小皇帝也想要离开皇宫……而回忆着自己过往与小皇帝说过的话,意绫想得出小皇帝为何要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小皇帝与她一样,都不喜欢如今的日子。

这些字写得很丑,可意绫的手指摸过这些泛黄的纸张,在来到那些字上时变得格外温柔。

这幅画明明如此丑,可意绫想看昌留之外还有什么的心思,却因为这几幅简单的画,得到了缓解。

她坐在殿中,嘴里哼着轻快的音调,手指停在那些早已干了的颜料上,好像透过了纸张看到了小皇帝笔下的山河。

昌留之外的人界是什么样的?

山里的风会有草木香吗?

城中闹市会有那些杂技班子吗?

坐在林间草原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荒漠之中除了沙尘最多的是什么?

她一点点去想,什么也想不到,却还是想得很开心。而后她抿着唇,偷偷地笑了,对着那几幅画的眼睛弯起,心里起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受,并在次日太阳升起时,照着镜子对自己说再不和解,倒显得她很小气。

之后,她要留在昌留的内侍给小皇帝送了封信,信里面装着一张纸,上面是昌留的海。

等着内侍走了,意绫对着西下的太阳想着,其实小皇帝与她一样。

昌留的鲛人身兼重任,被聂泷管制,无事不得离开昌留。

小皇帝负责压制饲梦,轻易不能离开皇城。

因此她未看山,他未观海,互相送了几幅画,也算成全彼此……

此后皇城和昌留的书信往来没有断过。

而在两人继续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意绫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小皇帝那日的话不是针对她,更不是想要她难堪,而是小皇帝性子太直,很不会说话。

小皇帝名叫陈已安,是个做什么什么不行,干什么什么不对的呆子。

他虽是生了一副热心肠,但他拙嘴笨腮,不会说话。明明不曾故意针对他人,却总能用那张嘴得罪身边的人,经常惹人生气。

意绫笑话他经常犯错,索性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阿惹。意思是他经常惹人生气,谁都招惹。

渐渐地,她叫阿惹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都快忘了小皇帝的名字叫陈已安,是出身在氾河的人,是天主挑选出来的压制饲梦的最佳天阳体,也忘了自己是潜海龙主薄辉一族留在这里的旁支。

她忘了自己该掌握的分寸,而小皇帝阿惹又是个泥人性子,明知意绫叫他阿惹的意思,也不与意绫生气,还在意绫叫他的时候很快的回应意绫,从不让她因等待而焦心。

日子一点点过着,聂泷在意绫经常来往皇城的时候,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绫摸清了聂泷的脾气,知道只要自己不在飞往皇城的路上乱走乱逛,就不会惹到聂泷。加上她外出时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她也没有生出背着聂泷跑掉的心思,只专注地盯着小皇帝阿惹。

她的阿惹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着看上去漂亮精明的皮囊,却是个实打实的固执呆子。

比如说意绫想写出一篇字迹工整的文章摘写,用的时间不长,阿惹却要从天黑写到天亮,写好了之后又要反复修改。同样的一段句子,意绫看一遍就能理会其中的含义,阿惹却是要看三遍才能体会。

有时意绫也觉得他太笨了,有心嘲讽,可看他坐在书桌前认真的侧脸,又讪讪一笑,咽下了嘴里的话。

不过这份隐忍在阿惹近日一直躲在明净宫里看书时爆发。

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在一旁吃着点心陪他。

在去明净宫的路上,听到太后叹息的声音,以及宫人眼里的笑意,她嘴里的糕点像是化不开一般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股苦涩的味道压住了糕点的香甜,她心里开始不舒服,来到明净宫也没有立刻进去。

阿惹坐在北书架旁,地上放了四五堆他找出的书,他把这些书放在脚下,像是小小的山丘耸立在意绫的眼中。

意绫看着他白净的手指翻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忽然很担心他日后的路。

她怕在他身侧的宫人因此他笨拙而嘲笑他,怕他未来的子民看不起他这位皇帝,便想着他还不如不学不开口,左右日后就算他不理朝政,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只要他是氾河一支里最强的天阳体,他就可以拥有什么都不用做也能享受到的殊荣。

而什么都不做的懒散比起努力后的无用,更像是帝皇面上的遮羞布。

就像目空一切、散漫倦怠的人总可以把事不成放在无心经营上。

有时无意无心是个很好的借口。

她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

阿惹却并不同意。

其实这世上不是没有本领高强的修士,他的口吃在那些本领高强的修士眼中并不是救治不了的毛病,只是天阳体特殊,至纯至阳的血脉过于古怪,药物对他们无用,一般人无法改变他们出生后就带有的病痛,因此有着氾河血脉的皇室生病受伤,全都靠自己的体质慢慢自愈,不能凭借外力而改变自身。

因为了解这点,阿惹已经习惯靠自己去应对周遭的难题,可他的结巴并未因近日的练习好上一些。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意绫面前如此蠢笨实在难堪,面上不免飞上薄红,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忍着羞耻,磕磕巴巴地说:“比比必须要要要练,如如如如果现在在不练,等等等着母母母后还政离朝,我我我怎怎怎么管管束朝臣?”

意绫这时心烦劲上来了,直接站了起来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揉皱,气呼呼地说:“看什么看!你们陈家背后是潜海,又有我们昌留看顾!这些破事还需要你操心?要我说,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多躺会儿,尽管把朝堂上的那些破事都扔给监政辅政的皇亲,好好养身子才是正事!”

“那可可不行!”

一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阿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告诉意绫:“你不明白,白云苍狗,斗转星移,现在的皇室已经不是□□登基时的那个皇室了……”

“你人善温柔,不懂人心贪婪,不知起初诸位神君都在人间过活,情势还算不错,可自从诸位神君因洪莽乱斗离开了人间,我朝皇帝因寿元短不得不频繁更换后,世道就开始乱了。”

阿惹说:“皇室众人的特别之处让皇/权交替变得复杂,存在着不小的陋习弊处。而氾河一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传承,早已忘却了本心,加之皇室中人嫁娶无数,建朝的初衷隔了几代,随着血脉的延续,覆灭在了过去的洪流里。如今这座城里每个人都有私心,有的妃嫔想要帝王帮衬自己的母族,有的王爷希望自己权势滔天,有的权臣借着皇权为自己敛财无数,又有些人看重出身血统,轻贱普通百姓。”

阿惹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算来算去,除了这个短命的皇帝没人想做外,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野心压在了先祖给他们带来的血脉上。”

意绫听到这里,捏着书籍的手松了一些力气。

她其实不太懂朝堂时局复杂在哪儿,难在哪里,毕竟在她的理解中,掌权者就是可以肆意除去违逆者,只需要以实力说话就行。因此她是真的不懂人族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她隐隐觉得阿惹说的这些话对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而对面那人说话时仍是磕磕巴巴,可那些并不流畅的话语到了她的耳朵里,竟变得与正常人无异。

但意绫赖,无意细究为何在她的眼中,阿惹会忽然变得英俊起来。

她收了声,在午后暖阳照进殿内的时候与阿惹坐在书架前,一边躲着近在咫尺的落光,一边用手压着一旁的书籍,藏在书海里去听阿惹说清他的想法。

阿惹说:“前些年郑鹤两地出现天灾,朝廷的赈/灾/银一层层拨下去,到了/受/灾/百姓的手中却变成了水多米少的酸粥。饥荒闹起来,百姓食不裹腹,易子而食的有,弃养双亲的有,往前天再热些,又有了疫病。”

“当时下州官/员不治理,上州官/员瞒报,为图省力省心把得病的、没得病的人赶到一起,挖了个坑,烧了杀了,断了个干净,然后消息瞒了几层,只因其中牵扯到了太后的血亲,也是我的舅舅。”

“你估计很难想到,太后执政期间卖官鬻爵之风盛行,朝中官员不敢得罪太后,有心人又碍于下告上需先杖一百,后徒五年而却步,不欲去惹事端,最后还是在外游历的宿枝阿兄知道了这件事,拎着舅舅去了太后的寝宫,当着太后的面杀了舅舅,又逼着大长公主出面,才把当时的乱象稳住……”

提到那个叫做宿枝的皇室宗亲,阿惹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显然是十分崇敬对方。

他对意绫说:“宿枝是我姑姑大长公主的长子,他十分厉害,与现今只想背靠先祖享福的氾河一支不同,他少时便离开了公主府孤身游历,边塞战乱那年他又去从了军,从小小的马前卒做到了将军的位置,又在日后被越河尊看中,收到门下,成了越河尊的第十一个弟子!他在时,太后都拿他没办法,朝中那些权贵皇亲谁也不敢得罪他。”

“我敬慕兄长,便想做兄长那样的人。我还记得兄长与我说过既然做了皇帝,就要有做皇帝的心气,若下面有受苦的百姓,就要去想自己是要懒怠过活,还是不辞勤苦,寻些法子拉一把仍在苦痛的人。而我想了一下,我倒不是看重旁人超过自己,只是我坐在了龙椅上,这个位置本就是与民生紧密相关的重中之重,那我就不能回避手中的权力,不能不想身为皇帝我可以改变一些陈旧的臭规矩。老实说……我若只为自己省心不曾为了他们费一点心力,我会认定我死后不配与□□放在一处,受相同的祭奠供奉。是以即便麻烦,即便将来之事不如我心中的预想,也比我不作为躲清静强上许多。”

“意绫,我不怕你笑我痴人说梦,我如今想做的事有很多。”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身上稳重的文秀气被心中的期待冲开,有了几分少年人鲜活大胆的冲劲。

他说:“你看,现在朝中大多数的官员都是世家姻亲举荐提拔上位的,眼下能入朝为官的人后面不管大小,都有靠山,寻常的寒门子弟很难出头。要不是顾及到潜海与□□,头顶还有金龙门,我想皇权早就被颠覆了不下十次。我觉得这样不好,想要改了朝廷上的这股不正之风。”

“还有,寻常百姓识字的人不多,连生病抓药都是难题……”

“各地秦楼楚馆里还有不少被拐骗的良家子,即便那里的人不是被拐骗的,是被卖去的,都不行!不这种地方本不应该存在,包括把那些罪臣子女充入教坊的行为,都是不妥的……”

诸如此类的民生问题,阿惹说了很多条。这些事有些是宿枝告诉他的,有些是他自己去查的。

他从中午说到深夜,越说眼睛越亮,一是为有人愿意听听他的想法而开心,二是他对他想要改变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他希望百姓能过得好些,希望世上的不公苦痛少些。即便他也知道他不是什么惊世之才,可他还是愿意去努力,去想着如何改变现在的情势。

亦或者说,他比谁都希望百姓的日子过得好。

意绫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见他眼中亮着光,又忍不住问他:“你想做的事情很多。”

“嗯?”

“那……你画纸上所说的话是骗我的吗?”

“不是。”阿惹摇了摇头,“想要离开皇宫的是阿惹,而我除了叫阿惹,还叫陈已安。”

他失望又透彻地说:“阿惹可以做意绫一个人的阿惹,可以去想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但陈已安不行。陈已安是皇帝,所以陈已安不能因为自己想做阿惹,就忘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意绫听懂了阿惹的意思,她凝视着手中的书,慢慢地抚平了被她抓皱的纸张。

而她的眼睛落在那些字上,却看不清上面的意思。

她有些失落地想她是能懂阿惹的。就像是她向往着离开昌留的日子,却因为昌留的使命不得不留下一样。

他们都被各自的责任压着。

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意绫自愿被困在海中,即便前往皇城的时候脚下是她向往的风景,她也不曾有过不理聂泷的话,只管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

因此她理解阿惹的意思,也觉得阿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而阿惹的内心远比意绫想得强大。

他与意绫说,他不是没想过他这样说话会惹人笑他,但他的人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此结束。

他说,能替他活着的不是别人的嘴、眼睛,而是他的心,故而学得慢也不要紧,无法立刻看懂书籍上的意思也不要紧。他说他有的是时间,他会找出适合百姓生存的道路,即便他知道以自己的头脑这件事很难做到,他也不准备不去尝试就放弃。

意绫被他说服了,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显得十分柔和的侧颜,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拿起了他准备看的那些书,跟着阿惹学习,帮着他一起去想日后执/政/会遇到的难题。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陪着他,会因为他学得慢而打他,也会在他辩出独特道理的时候抱着他又笑又跳。渐渐地,她也开始期待起阿惹摆脱太后的那日。

而在那日到来的前夕,她与阿惹写下一封信,埋在了皇宫中的一个角落,约好了十年之后挖出来看看完成了几件。

阿惹对她说,他一定会做一个明君,即便不能千古留名,只要对得起臣子百姓,他就算对得起他的心。

而那时的意绫和阿惹怎么也没想到,阿惹最后确实是“千古留名”了。

不过留的全都是骂名。

阿惹没能成为明君,他成了氾河一支最后的帝皇。

因为他,氾河的陈家变成了先陈皇室。而他也成了前朝最出名的暴君。

太后还政的日子就在明日。

由于紧张激动,阿惹和意绫一晚上都没睡好。

阿惹躺在龙床上,脑子里都是明日如何的幻想,意绫则起身来到阿惹那身龙袍前,没用其他宫人,自己开始细致耐心地整理着阿惹的龙袍,脑子里想着阿惹和她畅想过的朝堂天下,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她这时异常亢/奋,脑子里没有半点睡意,便一遍一遍地整理阿惹的龙袍,像是把阿惹与她的期望都投入在龙袍里。时间一点点流逝,意绫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她乖巧地躺在龙袍旁,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恍惚间梦到了族中的大姐。

大姐脸色苍白,不知怎么从昌留来到了皇城。

她的神情有些凄楚,一直在找意绫在哪儿。

梦里的意绫如同梦外的意绫一样,都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觉。

之后梦里的意绫看到大姐推了推她的手臂,她则缓缓地睁开那双眼睛……

瞧见是大姐,意绫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自从陪着阿惹学习起,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昌留。

她把自己想要帮助阿惹成为明君的想法告诉了聂泷,一封信交代清楚阿惹的想法,以此得到了聂泷的认可,得到了可以长留此地的权利,因此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大姐了。

说来也怪,前些日子虽是看不到大姐,但与大姐一直有书信往来,可最近大姐不知在忙什么,她送了很多信,就是不见昌留回,所以她就想,若是阿惹政/权/交替平稳,她就回昌留住上一段时间……

可没等她回去,大姐就先来找她了。

她很开心。

她保持着坐在桌前的姿势抱住了大姐,用鼻尖蹭了蹭大姐的腰,想到自己和阿惹这段时间的努力不禁有些得意,带着一种孩子想被长辈夸奖的心思,刚刚喊上一句大姐,就感觉到鼻尖一湿,铁锈味传了过来。

心里传来不好的声音。

她的动作一顿,仓皇地抬起头,却看到大姐的腰腹上全是血。

大姐眼中含着泪,一边张嘴,一边流出一大团血。血盖在意绫的脸上,弄得她一愣一愣,完全想不起来去擦掉。

意绫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捧着大姐的脸,发现大姐的舌头不见了。

她心里一慌,刚想问大姐怎么了,就看大姐用沾了血的手指写下——聂氵……

她八成是要写聂泷。

可她的龙字还没写完,一道黑烟忽地将她打出宫殿,使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狼狈得没能立刻爬起来。

意绫吓傻了,就隔着宫门愣愣地看着大姐趴在地上,拖着满是伤的身体抬起手指着她。

大姐好像要说什么,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指了半天,最后只留下了啊啊的声响。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意绫打了个冷颤,猛然睁开眼睛。

宫殿里一切如常,守夜的宫人悄悄打起了盹,躺在龙袍不远处的意绫傻傻地看着紧闭的门窗,显然被方才的一幕吓到了。

“大……姐?”她伸手捂着汗毛竖起的脖颈,望着四周紧闭的门窗,明明感受到了风来,却不知风是从哪里吹来的,最后只是站了起来,四处看了一圈。

越看心越慌。

放不下刚才的梦,意绫开始坐立不安,她推开门望着即将泛白的天,回首看了一眼挂在殿中的龙袍,在想要看阿惹第一次独自上朝和回昌留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留下了一封信,叫醒了送自己来的侍卫,让他拿出彩贝急忙飞回到昌留。

昌留的风还是那么大。

她跳入水中,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水下宫殿。

也许是心理作用,宫殿里明明并无异常,可她却觉得今日的宫殿照比平时冷清了许多。

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来的寂静正折磨着她的心。

她冲到大姐的房前,正好看到了推开房门的二姐。

二姐的脸色有些白,但神态自若,与她离开那时没有什么区别。

见她回来,二姐笑了笑,掩着唇说:“这不是走丢了的意绫吗?终于舍得从皇城回来了?”

意绫瞧见二姐与往常一样,放下一半的心,也不与二姐寒暄,直接推开了大姐的房门,瞧见了大姐躺在床上,气色红润,呼吸顺畅。

“你怎么了?”

这时,二姐在身后问了一句。

意绫绷紧的神经放松开来,身体一软,竟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被吓到了,便没有好气地与二姐说起了今天做的梦。

二姐闻言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姐妹连心?”

意绫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她说:“前几天确实出事了,那邺蛟不知为何跑到了昌留来闹,害得大家都受了伤。聂泷为了赶走他,受伤过重,想来最近无法离开昌留前往中都,你若有空,等一下去看看聂泷。”

意绫点了点头,又问二姐:“那生儿呢?”

生儿是二姐的儿子。

二姐顿了顿,不知为何说了一句:“不知去哪儿玩了,我……也顾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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