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帝国双璧之一的姜川鲤,自荐“怀瑾握瑜,风禾尽起”。风流蕴藉,才高八斗,却不得姜家厚待。不甘泯然众人,便以“生如芥子,心藏须弥”自居。
皇帝也称颂他美好的品德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
姜尧上辈子和他在姜家并无交集,一来两者身份低微,二来姜川鲤同姜九爷一般,甚至更早就脱离了姜家的束缚。
在如今姜尧看来,姜川鲤乃是姜家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上辈子的姜尧入选皇子妃,姜川鲤跟她见面统共说过三回话。
第一回是封妃时,他为礼官,捧宣文、授册宝。礼毕,佛言玉面恭祝她:“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彼时姜尧苦恼于来日宫廷纷争,并未回话。
第二回是晋官时,他为百官其一。姜家拥趸飞黄腾达,附膻逐臭,大夜弥天。遮云蔽日的乌烟瘴气,他却斥之狼奔豕突,后淤泥不染,欣然自得。碰上交好的友人,甚至还可以自侃二三。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喽。”
她那时候气恼质问他:“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他并不介怀,持不卑不亢的姿态,眼里的光几乎要把她烧灼了。他回敬道:“浮云翳日,焉得长久?”
他立志:“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那是姜尧浑浑噩噩的人生中头一遭认识到何为“草木有本心,何为美人折”。
豺狼合污,狗猛酒酸。他自恃清白,偏要傲霜斗雪。于是抛下一句“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归于田野。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姜尧那时候还并不懂屈服,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一回是她已虎尾春冰,无路可退。他却位极人臣,弦歌不辍。他戏谑皇后娘娘一手好字,向她求了四个去。
蜉蝣撼树。
他问她:“娘娘,你醒悟了吗?”
她摇头。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淮南一梦,岁月成碑。见过了太多的青松落色,她早厌倦了虚与委蛇,无力反唇相讥。没了一个姜家,他朝雏凤清声,海晏河清,岂不快活。
姜氏满门抄斩,独独姜川鲤守着他的青灯黄卷置身风波外。
回想上辈子短短二十来年的记忆,但凡跟姜川鲤有关系的,和好事都搭不上边,真是可笑啊。
那这辈子呢?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名声大噪的姜扶在姜家原本又究竟是个什么做派?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看向俨然一派风骨的姜扶,一股凉意从脊背后柱蹿升至头皮。自嘲笑着,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两步。踩在一块青苔盘踞的滑石上,眼看就要砸地,姜堰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搂住,带到身边。
“小枣?”他忧切地注视姜尧。
三人的视线齐齐射来。
姜尧抬头,回过神,从嘴巴里蹦出几个结巴的字:“大约是冻着了。”
姜扶忽然笑了,眼里覆上不同寻常的光泽,教雪色一浸,灼目刺眼。
“我倒是晓得一处吃茶的好地方,既暖和也不无趣。”
姜彻瞪大了眼,“啪”地拍了下膝盖,激动道:“有这样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