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人牢牢握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悄无声息地靠近树木,“嘭”一声,喜鹊们扑棱着翅膀朝青山逃窜,留下几根跟不上队伍的罪证。
那人得意洋洋地叉腰怒斥:“呸,看你们还敢不敢来偷粮食了!冬冷不死你们,夏热不死你们,这样犟,只管将你们一只不剩,都打跑了才好!”
“好了好了……”一位老嬷嬷抬手阻拦她,“快去放了竹竿子,别忘了仔细净手,郎君和娘子们还在里边等着吃膳,还不动作利索起来?”
“是,魏嬷嬷。”那人愤愤又盯了一眼,拎着竹竿子走开。
姜尧前脚坐下,后脚魏嬷嬷领着一班人送来了最后一道汤。
趁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分汤时,姜堰注意到妹妹粉里透红的脸颊,感到困惑:“外边出了很大的太阳?怎么瞧你热的厉害。”
石斛花菌热汤正好分到姜尧这桌,她双手接过汤,仔细用垫子铺着。
“是出了太阳,倒不是很热……咦,这汤好香,是大洄不曾有的菜色。”
汤虽然香气四溢,但也烫手,姜尧转而去夹了一箸雪菜笋丝。味道尝起来也和大洄那边不大一样,偏甜些。
“哥哥快尝尝,味道十分不错呢。”
不知这话被分菜的小厮听了去,见姜尧好奇,他给讲起来这道菜的做法。
“挑选最鲜嫩的早笋,底下沾了泥儿,带根须的部分都不要,再去皮,切成厚薄适中的丝,往锅里倒进去,没过水,盖上焖。”
“至于焖多久嘛,庖厨里头最好的几位厨娘都心照不宣,不对外说的……”他说到这里一顿,露出几分心驰神往的神色。
“再倒油,趁锅热着,冷油一泼!把雪菜全部丢进去翻炒,闻见香味了就把笋丝也一齐搅和进去,这里得鼓风的卖力,将火烧旺了,她们握着大勺快速颠抻,之后再加上几味调料即可出锅了。”
姜堰煞有介事点点头,这做法与宋氏几乎不差,看来关键还是在笋本身和调料上。
口感自然不必说,难怪如此寻常的菜色也能叫姜府端出来。不过从笋丝确实能看出姜府厨娘的出奇刀功,没有个十年铁杵磨成针的本事,真不好说。
一直默默听着的姜尧此时握箸的手不易觉察地颤抖,藏在袖子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匀缓的呼吸也稍加急促起来。
手臂上瘙痒难耐,胸口仿佛闷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气,憋的心慌。
时机已到,姜尧捏着勺去舀汤,“啪”一声,汤水四处溅开,垫子上绣着的花草也晕了色。
姜堰回头看来,注意到姜尧不同寻常的脸色。她下颌处冒出一点点类似橘子皮的凸点,红白皆有,脖子上也是。
脑子中一根弦突然崩断,姜堰猛然起身抱着妹妹往外跑去。
一双箸摔得噼里啪啦,一只盛着热汤的白釉莲瓣碗倒在地上醉了酒似的舞蹈。闲话的声音一夕全无,说菜的小厮一抬头,十几张脸不约而同看向自己。
韩夫子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小厮诚惶诚恐地扣手,用脑门紧紧抵在地上,一五一十答话,生怕漏了任何一点细枝末节。
小厮讲罢,郎君和娘子们大都一知半解的神情挂在脸上,只有韩夫子听明白了,让大家继续用膳,自己则背过手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