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沈惜搬着琴在廊下弹了一整子。
纵然入春了,仍旧是乍暖还寒,沈惜风寒刚好,紫苏她们不放心,在旁边支了两个暖炉。
指尖泻出琴音淙淙,沈惜心思已经飘走了,脑子里想着明天在茶楼见到谢云景,该如何和他道谢。
文忠侯府到谢云景这一辈,逐渐落败了,听说谢云景从小是养在寺中,直到十四岁的时候文忠侯遇刺重伤,他才下山。
在文忠侯不治身亡后,满门只剩下一些拿不定主意的老弱妇孺,庶出旁支都急着和侯府撇清关系。
谢云景凭着那点微末祖萌,在盛京当了个八品小吏,听说当年谢家分支一心要踩压谢云景,他还是力排众议从八品升任到了四品。
他有小侯爷的爵位在身,却算不得权贵显赫,是踩着脚印一步步走到现在。
沈惜忽然觉得,拿先贤古籍送给他不合适,谢云景算不得风雅名士,倒不如钱帛实在,不管是官场打点还是重整侯府。
等她把云崇山的金矿挖了,她肯定不会亏待谢云景。
紫苏看小姐走神,拍了拍她肩,“小姐,刚刚宫里下了道旨意,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沈惜问,“旨意上讲了什么?”
“端康伯府贪污,念祖上曾从龙有功,十四以上男子斩首,其余流放西南三千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端康伯府是先帝初登大位时,曾经倚重的臣子。
繁华盛京,天子脚下,王爵四五,公爵八九,侯爵伯爵掰着手指也算不清,更别提盛京之外,还有无数公侯伯爵。
沈惜沉默了一阵,没有太过伤春悲秋,“去年和今年,一共有多少公侯伯爵府被抄了。”
“去年有两位国公被牵连,削了爵位,盛京的侯门有六家,各地统共有十七家,伯爵府就太多了。”
沈惜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往房间走去。
陛下大刀阔斧对准了士族,这把刀什么时候会悬在沈国公府头上也说不定。
文忠侯府有幸得子谢云景,否则剩下那群拿不定主意的老弱妇孺,能维持奢靡的侯府几日。
沈惜觉得给谢云景送古籍不太实用,还是要送钱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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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谢云景见面的地方是曲江池。
沈惜是打算在曲江池岸走走,想到一些繁文缛节,她挑了母亲萧夫人名下的一间茶楼,坐在窗前可以看到曲江池粼粼波光,小船在湖面飘荡。
靠坐在罗汉椅上,透过垂落珠帘,能将江景尽收眼底。
紫苏提醒说,“刚刚数了小姐私库的钱帛,只剩两千两银子。”
攒了十几年的私库,这两个月就败光了,实在太快了。
沈惜眼波闪了下,面上镇定,“过几天出发去兰陵看外公,母亲会给我一笔银钱。”
主仆说话时,门外想起清脆叩门声。
紫苏过去开门,迎谢云景穿过屏风走到雅室内。
“让沈小姐久等了。”
谢云景进来后,先双手作揖致歉。
沈惜腰身轻靠在迎枕上,看到谢云景进来,不自主坐直了腰身,像极了早年在宫里那几年,听到皇帝姨父到了凤鸾宫,她挺着小腰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