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奴,老奴没有······”
乐妈妈舔着嘴唇,却无法掩饰语气中的干涩,她满怀希冀地看着一旁的陆烟,跪在地上,用一种极其卑微可怜的姿态扯住陆烟的裙角,老泪纵横,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就像溺水的人伸手抓向一根稻草,到了这个时候,乐妈妈只能将活命的可能寄托于陆烟对自己的情分,希望她救一救自己。
从未有如此一刻,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自己照顾了许多年的大小姐和自己之间身份上的鸿沟。
是死是活,都只在陆烟的一念之间。
陆烟看着这样的乐妈妈,忽然微笑起来:“我相信妈妈。”
“陆大小姐——”上官氏心里有些急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陆大小姐怎么这么糊涂?这奶娘分明有问题!
在汝南王府后院经历见识得更多些的汝南王妃却看得更明白,她拉住了上官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乐妈妈却觉得自己仿佛在地狱和天堂之间走了一趟,她欣喜若狂地给陆烟磕着头,头上贵重的玉簪都磕碎了。
陆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乐妈妈,在她的记忆里,乐妈妈永远是从容的、体面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那张白胖的老脸上,脂粉被眼泪鼻涕糊成一片,看上去像一出戏唱到收稍时跳出来活跃气氛的滑稽丑角。
在乐妈妈看不到的地方,陆烟的眼里划过一丝讽意。
陆烟使了个眼色,燕儿便轻手轻脚地从门口把那浑身脱力发软的媳妇子扶了下去。
“不过,”她语气轻柔,仿佛是真的在替乐妈妈担忧,“我信妈妈,可是光我信,没什么用啊。”
“怎么会没用呢?姑娘才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乐妈妈说了一半便愣住了,是了,若是今日没有外人在场,她只要和往常一样笼络住陆烟就行了。
可今日能做主的不止陆烟,还有这些来吊唁的夫人王妃,她们中随便哪个都能要乐妈妈的命。
大滴大滴的冷汗沿着乐妈妈的额角滑落,她猛地抬头看向陆烟。
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从始至终,无论是听到那媳妇子的指控也好,听到绿枝断了腿的消息也好,还面对着她的求饶示好也好,陆烟都是笑着的。
她的话语可能是愚蠢的,软弱的,轻信的,可她的脸上却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永远保持着温柔得体的笑容,没有半点波动。
甚至在看到自己此刻眼中的惊恐后,陆烟都没有半点被揭穿的惊讶,她只是微微偏头,那双清润如水的眸子带着天真的残忍与恶意,那眼神就像在说——啊呀,被你发现啦?
发现了又能怎样呢?
前世陆烟也不是没有发现李家和严家对自己敲骨称髓般的利用算计,可已经被做死了的局,就算你发现了又能怎样?
一张沾染了墨渍的白纸摆在面前时,世人尚且多见墨不见纸,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呢。
不会有人相信坐实了背主罪行的乐妈妈的,就如同前世亦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背负着通奸罪名的陆烟。
只因为——人心啊,素来如此,从来如此。
“妈妈既然没做过,就把绿枝叫过来,让大家都看一看,也好还妈妈一个清白,妈妈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