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姗那蒙这才察觉到他的异常,“你怕黑吗......?”
“没......没事。”
声音抖成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你胆子这么小啊!”
安赫姗那蒙这样嘲讽,扎南沙甚至都没有气力反驳她。
安赫姗那蒙终于意识到扎南沙怕黑怕得有些过分,不禁担忧起来,“你......还好吗?”
扎南沙蹲坐在地上,手指抓着凌乱的头发,指甲几乎戳进头皮,牙齿把唇瓣咬出血印,依然控住不住地发抖打寒颤,意识也渐渐恍惚,“母妃......儿子好怕......”
“你别怕!闭上眼睛就当是睡觉就不会怕黑了。”一片黑暗中,安赫姗那蒙看不到扎南沙在哪里,只能对着空气焦急地喊话。
扎南沙的声音弱弱地飘来,“没用的......我从小就这样,进不得黑暗狭小的屋子。”
“你到底怎么了?”安赫姗那蒙想着让他分散一下注意,也许他便没有那么害怕了,“你小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可以和我说说。”
扎南沙靠着墙,吞了口口水,艰难、缓慢地开了口,“我的母妃是巴比伦王国献给父王的一个舞姬,她非常美丽,父王第一眼见她就被她迷住了,父王很宠爱她,没多久就有了我,后来阿尔玛也出生了,但很快父王就有了一堆新宠,将她抛到身后,母妃耐不住长夜寂寞,和一个侍卫渐生情愫,父王发现后震怒异常,赐死了她。”
“母妃死了,我和阿尔玛归达瓦安那抚养。起初母后对我很好,但后来,我无意中发现母妃当年和侍卫私通是她一手策划,她对我就完全变了,只要我做的有一点不好,她就把我关进暗室,那里好黑啊,照不进去一丝光,我害怕极了,墙很厚,我怎么哭喊,外面的人都听不到,我叫得没一丝力气了,她才会放我出来。”
安赫姗那蒙仿佛看到小小的扎南沙在遥远的赫梯王宫,一个人在黑暗的密室里哭喊捶墙,哭得嗓子都哑了,却没有人去救他,安赫姗那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时,她在阿玛尔那,父王母后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大,那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而扎南沙却早早地失去了母亲,忍受着后母非人的折磨。
扎南沙缓了一会,又说:“后来我就有了这个怕黑的毛病,我以为长大就好了,但现在只要待在狭小漆黑的屋子里,我还是心悸,喘不过气.....”
安赫姗那蒙眼中流淌着心疼,却控制着嗓音,淡淡地说,“王子不该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无人知道,除了你,这次撞见。”
人生病的时候会变得很脆弱和伤感,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更容易放松心理防备,袒露最真实的自我。
扎南沙眼角隐隐有水花,“我还记得母妃喜欢穿一条绿色的裙子,在花海里旋转起舞,美极了,母后恶毒,让我失去了生母,父王却听信她,我无法生母报仇。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保护好我的妹妹,让她幸福快乐,不要像我这样这么恨却什么也做不了......”
扎南沙一直精心保护的妹妹,被自己狠狠地伤害了,安赫姗那蒙难过得无以复加,蹙眉闭上眼睛,忍受着心脏在铁板上炙烤般的酷刑,自嘲地扯起嘴角,“在你看来,我同你母后一样恶毒了吧......”
“不是......”扎南沙喉咙里低低呼隆了一声,衣服悉悉索索蹭着地面,似乎是艰难地换了个姿势,想撑着身体坐直,好把声音放大出来,他用力地说到,“不是的。”
“您不是坏人,也不是恶毒的女人,”扎南沙意识昏沉,眼前浮现出那天安赫姗那蒙光着脑袋躲在草丛里的娇羞模样,扎南沙脸上露出迷离的笑意,“坏人不会有那样惊慌失措的表情,你只是太在乎你的家人,害怕失去你的弟弟。王后,你一直为法老、为埃及而活,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一次呢,您值得一份爱情,亲情和......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扎南沙不希望您一味偏执下去,再被亲人误解了......”
四周静得针落可闻,只有扎南沙喑哑温柔的嗓音灌进安赫姗那蒙的耳膜里。
安赫姗那蒙死死咬住嘴唇,但泪水还是忍无可忍地流了下来,在黑暗的遮掩下,她控制着音量,无声地、恣情肆意地流着眼泪,只有他,只有他愿意相信自己理解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