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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铁汉柔情

连续三个问题武进已经无力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再次试图往管锥身边爬去,管锥摆手,说:“停停停停,我死不了,就是腿有点儿麻。你要是死了我挨这枪就亏大了,你趴在那别动,罗大佐这废物呢?”说完目光投向罗大佐,管锥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罗大佐砸了过去。

罗大佐坐在地上,看到了整个过程,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额头被一块石头砸中,突然像回了魂一样看着管锥。

接着管锥的骂声传来:“这是哪位废物啊?还不赶紧来把我哥,也就是你武大爷扶车上去。”

罗大佐对管锥的讥讽毫不在意,先是把武进抱到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又来抱管锥,抱起管锥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吃力的,接连使了几次劲才总算把人抱起来,管锥抱怨:“慢点儿,我的血不要钱啊,好不容易捂住的,又洒了一地,你是不是想吃血旺了啊?”

罗大佐做事倒是利索,把人放到车上之后,又拎着一桶备用油进屋点了把火,然后开着车到酒肆李指定的地点。

罗大佐开车走在路上,每隔几分钟就得分心检查一下两个伤员。武进似乎已经陷入昏迷,整个人瘫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管锥躺在后排,手捂着伤口,眼睛还会动,但脸色越来越苍白。

“小子,你怎么样了?”罗大佐问。

管锥虚弱地回答:“你个老废物别跟我说话,好不容易止了血。”

“是不是很晕?”

“还不是被你害的。”

“是不是想睡觉?”

“求你,让我休息。”

罗大佐说:“别呀,要不唱首歌吧,我起个头儿……”

“唱什么唱?”

罗大佐回头看了看管锥,小声说:“你看看武进,他快不行了,他要是现在睡着,就死定了。”

“救他。”管锥说话越来越困难。

罗大佐拍了拍武进,武进“嗯”了一声,罗大佐又看了看管锥,说:“唱首歌吧,我起个头,一起唱。”

还记得那年报名参军吗

还记得第一次穿上军装吗

还记得营房前的那棵树吗

还记得爱训人的排长吗

还记得我们一起巡逻吗

还记得那次抗洪抢险吗

还记得炊事班的饭菜香吗

还记得庆功会的锣鼓吗

我们曾经一起训练

也曾经一起摸爬滚打

我们一起翻山越岭

也曾经一夜行军百里

我们曾经一起喝醉

也曾经一起谈天说地

我们曾经梦想当将军

……

开始只有罗大佐一个人唱,其他两人只是偶尔小声附和,几句之后,罗大佐声音渐小,三个人形成合唱,虽然声音始终不大,但歌循环了很久。

罗大佐的车到风雪垭口的时候,车里已经没了声音,另外两人彻底陷入昏迷。罗大佐把车停在救护车旁边,走下车,武警医院的医护人员接管了伤员。

丁卓走到罗大佐面前:“谢谢。”

罗大佐晃了晃脑袋算是点头,看到武进和管锥被医护人员分别抬上两辆救护车之后,罗大佐抬头对丁卓说:“我要立即回去处理后面的事情,武进如果这次不死,我建议你别再派他出去了。”

丁卓点点头:“武进不会再回金三角了。”

罗大佐:“那就好,我会在那边安排好一切,管锥如果没死,他可以来找我。”

丁卓问:“如果他不去找你呢?”

罗大佐:“那我继续跟着裴万岁,做我该做的事情,那些事跟你都没有关系。”

丁卓犹豫了一下:“你的身体……”

罗大佐没有躲闪,迎上丁卓的目光:“戒了。”

丁卓没再说话,罗大佐回到车上掉头,丁卓目送罗大佐出境。

半个月后,管锥的伤基本痊愈。除了取出被髂骨挡在体内的弹头之外,最难办的是失血过多。

20天后,风雪垭口,管锥出境前问丁卓武进怎么样了。

丁卓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很干脆:“死了。”

管锥猛地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丁卓,丁卓也看着他:“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我安排人用‘管锥’的身份去越南、马来西亚走了一圈,大概就是吃喝玩三件事。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这么说,经得起查。”

管锥从丁卓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者他将情绪掩饰得太好,或者他的确没有情绪波动。但管锥可以确定,再追问下去,恐怕自己是否被批准出境都是问题,他也尽量使自己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是。”

“罗大佐失手枪杀自己儿子这件事,前因后果你都清楚了,武进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老婆因为这件事离家出走很多年了,你别再跟他计较什么。”

管锥:“明白。”

“时刻记住自己的任务。”

“明白,我的任务是替武进完成未竟之志。”

丁卓:“还有件事,听说丑人派武进去金城公馆绑架那个教授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怪事,他明明换掉了牌子,却又莫名其妙地被换了回来。”

管锥:“那是我干的,我看到丑人进了‘教授’的房间,就知道是个局,帮他解了围。”

丁卓冲他摆摆手:“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吧。”

管锥转身朝境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一定要为武进报仇。”

走出国境之后,罗大佐的越野车等在那儿。罗大佐上次回去之后,处理了梁哥的尸体和车子,自己主持着整个新庙的药品市场。面对丑人那边的催问,罗大佐只得尽量周旋。

管锥上车之后,两人半天没有说话,罗大佐只听管锥低声念叨:“一定要弄死他,一定要弄死他。”

罗大佐问:“弄死谁?”

管锥说:“武进死了。”

罗大佐大惊:“死了?”

管锥:“你觉得是谁干的,梁道安,丑人,陈汉生?”

“武进真的死了?”

“真的,丁卓亲口说的。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是谁?”

罗大佐想了一下说:“你说的这三个人里,丑人没有理由这时候杀武进。陈汉生没有设计这种精密行动的能力,可梁道安做这种事也不会请歌丹来做。这就很奇怪了,这件事还是不能急,要一步步来。”

“不管是谁,一定要弄死他。”

罗大佐侧脸看着管锥,把车刹停在路边,管锥问:“看着我干吗?”

罗大佐:“报仇这件事是不是让你觉得很过瘾?”

这句话让管锥失神发愣,罗大佐接着说:“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梁氏制毒集团和梁道安,你只能消灭其中一个,你消灭谁?”

管锥还陷在罗大佐的上一个问题里,对罗大佐紧接着抛出的新问题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管锥反问:“如果是武进,他选择消灭谁?”

罗大佐长叹了一口气:“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消灭梁道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武进的故事,他这一辈子囿于仇恨,至少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不是说不能仇恨,但你的人生里一定要有比仇恨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不然你就会成为仇恨本身。那就是你被仇恨击垮的时候。”

管锥讥讽:“死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死者说这些话?”

罗大佐的目光从管锥脸上移开,透过车窗盯着远方说:“我仇恨过自己,也许这些话只是自我纾解吧。”

管锥想到丁卓说的,罗大佐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此时罗大佐不提,他也不想再勾起对方的回忆。他只是拍了拍罗大佐的肩膀:“我不该那么说你。”

管锥和罗大佐回到新庙的时候,丑人已经急不可待地去找梁道安了。丑人有理由着急,他怀疑武进的失踪和北方边境那场大火烧掉的建筑有关,据说大火中有好几个人丧生,但当丑人派人去查的时候,遗体却全部失踪了。没有人知道遗体去了哪里,当地的警察也不知道来龙去脉。被烧了的那栋建筑原先的主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只有一个名字,查不到其他任何资料。

按照丑人原先的计划,武进在入境中国之后,是有一组人暗中盯着他的。一来货丢了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二来他对武进的身份多少是有些好奇的。但他派出的人并没有在武进入境的地方见到武进。预定进入中国的位置正好在那栋烧了的建筑附近,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丑人找到梁道安就一件事:哭诉。先是说了武进带的十公斤货丢了,再是裴万岁把新庙的药品市场全拿走了。丑人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眼看着就没米下锅了,梁道安是他最后的希望。

梁道安也很满意,其实他一直关注着新庙药品市场的动向,管锥和罗大佐在新庙的行动背后有裴万岁撑腰,梁道安摸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看看丑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没有什么招数。现在丑人上门求救,说明他确实没有什么底牌了。梁道安感到欣慰,这个险些失控的干儿子现在又被自己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感到安心的了。为此,他答应这两天去找一趟裴万岁。

丑人总算松了口气,裴万岁不会为了这点儿小钱驳了梁道安的面子,新庙东城的药品生意是肯定能拿回来的。此时他又想到了管锥,想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答应好了,现在却玩起了失踪。他决定亲自去找找管锥,好好羞辱他一番。

丑人从老八寨出来直接去了管锥的住处,敲门。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前面几次派人来敲门都没人开门。但这次只敲了两声,门便开了,管锥脖子里挂着毛巾,看到丑人还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面对管锥的笑脸相迎,丑人拿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气势进了屋,随行的两个手下把守住门口。

管锥有点儿紧张,因为他刚做完一件事回来。他和罗大佐到新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酒肆李准备了车和人,然后找到那个乞丐贺煌。因为这个人知道他的一部分身份,留在新庙十分危险,必须把他送回国去。

贺煌正在毯子上躺着,看到管锥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送你回家,”管锥指了指身后的人和车说,“上次的事情我很感谢你,现在你还是自己上车吧。”

贺煌摆出防御的姿势:“别动手,先听我说,我不能回国。”

管锥摇摇头:“这次你一定要走,对不起了。”

贺煌喊:“老子在国内欠了几百亿,你让我回去送死吗……”贺煌的嘴被堵上了,然后被塞进了车里。车一路向北,开往中国。

送走了贺煌,管锥回到家冲了个澡,丑人就敲门了。管锥问丑人有什么事,丑人不打算说梁道安要去找裴万岁的事,而是说:“你不是说去给我当说客吗?你有没有去找三爷?这段时间我到处在找你,你跑哪儿去了?”

管锥听出话里有话:“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回新庙,明天一定去找三爷把这件事给办了。”

丑人说话时扬起的下巴像是力携千钧的铲车:“你到底能不能办?不能办就别办了。我自己想办法。”

丑人这次有恃无恐的态度跟上次完全不同,这引起了管锥的警惕,对方硬他就软:“能办能办,你不要那么着急。”

“要不就算了,不麻烦你了。”丑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想的是裴万岁命令管锥交出东城时管锥的表情。

管锥继续以退为进:“你不是真的打算跟三爷来硬的吧?”

丑人见管锥当真,心里更加得意:“那又怎么样?”

管锥一把拉住丑人胳膊,压低声音:“疯了吗?现在去和他拼命就是送死。”

丑人不以为然:“反正我就这一条命,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不在乎这最后一刀。”

管锥说:“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就算所有事情你都不管,你哥的仇也不报了?”

丑人看向管锥:“你怎么知道?”

“整个新庙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人都说你杀了梁志,连八爷也对你起了疑心。但是,我相信梁志不是你杀的,不然当初你不会把300人留在山下,自己孤身一人去见八爷。我敬重你的为人,所以劝你不要和三爷硬碰。只要你活着,梁志之死的真相就有可能被揭开。至于东城的生意,我答应为你当说客去找三爷,我一定做到。如果三爷不同意,那我就把属于我的那一份报酬给你,这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能给你的最大承诺。我愿意和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共渡难关。”

丑人最近心中最大的症结就在这里,现在梁氏自梁道安以下,似乎所有人都怀疑是丑人杀了梁志,至少在丑人心里,所有人都是这么看的。但碍于丑人往日的地位,没有人当面指责而已。而在这种情况下,丑人又不能见人就替自己解释。他今天本来是想羞辱管锥,发泄一下,但没想到管锥的这些话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就冲你这份心,我把你当兄弟。不瞒你说,我爸这两天会去找三爷,不出意外的话,这东城我很快就能拿回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但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无论我丑人是好是坏,也不管你管锥是好是坏,你都是我的兄弟。”

管锥被丑人的转变吓了一跳,这份意外收获的友谊让他突然间感到无所适从。但想到双方身份,竟然有些失神,不过马上警惕起来,脸上不露声色:“我敬重你的为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送走丑人,管锥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想到武进跟着丑人这么多年,会不会也有过这样失神的瞬间,会不会也像今天这般对未来不可避免的矛盾感到恐惧和彷徨?来自内心的危险是不是比外部的危险更加致命?武进是怎么处理这种注定走向背叛的友情的?他是否也思考过是抗拒还是接受?有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武进。他这么多年并不是跨不过仇恨这道坎,仇恨是他在内心给自己设定的保护机制。管锥突然有些羡慕武进,在内心彷徨焦虑时,有这么一个简单直接的理由说服自己,的确会轻松不少。

想到这儿,管锥坐起来,倒了两杯酒,碰杯之后,洒给武进一杯,他说:“仇恨支撑我们活下去,但仇恨不是我们的目的。”说完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他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想念武进的时候。

不管管锥怎么想,事情都在不可避免地发生着。梁道安去找裴万岁的时候,裴万岁很热情,走出大门来迎接,梁道安下车被裴万岁一把拉住:“哎呀八弟,都老了,都老了,我上次见你还是两年前,怎么老成这样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来,三哥心疼你啊!”

梁道安轻拍裴万岁拉着自己的手:“看到三哥身体健朗,我也就放心了。”说完又看向裴万岁的头顶:“三哥的白发又多了,咱们都老了。每每想到咱们年轻的时候,兄弟八人在这山窝里白手起家,硬是打下了今天的天下。但现在故人凋零,我们兄弟八人也只剩三人,五哥还天天盼着我死。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唉。”

梁道安说得几近落泪,裴万岁则抹着眼泪把梁道安拉进屋,叹着气说:“是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天爷没长眼啊,我那么好的侄子啊,就这么没了。老五也是糊涂啊,在这世上除了三哥我,也就你这么一个八弟了,都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想着那些陈年旧事。”

梁道安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五哥的事不提也罢,这辈子我和他的缘分早就尽了。只是我儿梁志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不搞清楚我不敢下去见阎王爷。好在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干儿子丑人,这小子太莽撞,又不懂礼数。我现在是无人可用,我羡慕三哥新人、旧人都源源不断。好在丑人本性不坏,这次还是他在我耳边念叨说不知道三爷身体怎么样,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三哥了。”

两人形影不离地聊到午饭后,太阳偏西时梁道安才启程返回老八寨,整个过程里没有提一句新庙药品市场的事情。不过裴万岁倒是提了一句管锥,但梁道安走后,裴万岁很快找到罗大佐,让罗大佐将新庙东城的市场还给丑人。

罗大佐将这件事告诉管锥之后,管锥决定亲自去一趟积星堆,以转让东城市场的名义,去摸摸丑人的底,也好进一步加深与丑人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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