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凤鸣不知道该回哪里,她无家可归了。她当然不能回丈夫家的老宅,因为她知道,丈夫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轮椅上等她回去。否则,丈夫也不会故意给她演一场“去世”的大戏。
丈夫肯定会在县社家属院的新家,和他的爸妈一起过年。她想。
只是,当她摸着丈夫让同学妻子转交给她的新家钥匙时,便笑了。
凤鸣回到县城,直接去了哥哥家,将东西一放,骑上自行车,直接去了她和丈夫的新家,也就是棉厂家属院的那个新家。一路上,她希望出现奇迹,当她打开新家的院门,丈夫正微笑着坐在轮椅上迎接她,就像在老宅的院门里迎接她一样。
一路上,她迎着并不寒冷的寒风,脸上绽放着期待,兴冲冲的迎风登着自行车,来到了棉厂家属区。
建房的时候,丈夫陪她来过几次。当时,大部份房屋正在筑建之中,还有一部份房屋是空宅,路上也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现在就不一样了,路是平坦的,路两边都是几乎一样的房屋和斩新的院门,她已经认不出她和丈夫的新家了,凭记忆寻到了大概位置,也不知道具体哪一户是她和丈夫的家。
才四点多,棉厂的职工还没有下班。家属区的路上很空落。
学生放寒假了,有几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不远的路上扔沙包,还有几个小一些男孩穿梭其中捣乱,也有个老奶正在招乎一个两岁多的男孩,那两岁多的小男孩也学着几个大男孩捣乱,还有两个老奶奶在一家院门旁说家长。
凤鸣不敢直接打听哪一家是贾玉轩家,但她知道她家后排是陈科长家。于是,她就向扔沙包的女孩打听棉厂陈科长家在哪里。
她果然记的没错,大概位置就是这里,那两个拉家长的老奶奶旁边就是陈科长家。于是,她径直去了自己家,掏出钥匙开了院门,推进自行车,反关了院门走了进去。
院里静悄悄的,但收拾的很干净,还栽的几棵树,看上去是果树,但不知是什么果树,其中还有一棵葡萄树,她是认得的。
她的希望落空了,新家没有丈夫的迎接。
所有的房门都关着,显得很幽静,整个院落好像正在熟睡。腊月的寒风从院里刮过,像熟睡的院落的呼吸声,外边扔沙包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打开门是热闹,关上门是清净,这是她最喜欢的闹中有静的居住环境。
每一把钥匙上丈夫都标注了是哪个房间的。她拿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堂屋,推门走了进去,看了各个房间,有些意想不到的满意。
丁厂长给贾玉轩说的简装,对于凤鸣来说,已经很豪华了,买了床就可以入住了。
她看了所有的房间,还看了厨房。厨房里灶火都垒好了,买了锅碗瓢勺都可以升火做饭。
新家什么都好,唯独没有丈夫。
凤鸣在新家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推自行车离开,原来外边的那些人,都停止了正在进行的事情,怔怔的望着她。直到出了棉厂家属区,她回头张望,那些人还有冲她指指点点,包括正扔沙包的几个女孩。
当天晚上,凤鸣的哥嫂坐在电视机前陪凤鸣说话。
现在凤翔也相信贾玉轩已经真走了。因为他听莹莹的四哥说,贾玉轩入殓的时候莹莹的四哥就在场。
“凤鸣,别再执念那个人了,哥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当哥哥的想安慰妹妹,他想让凤鸣相信贾玉轩真的走了。
“哥,你怎么也和外人一样。”凤鸣却很不耐烦。
嫂子赶紧给哥哥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劝了。
哥哥却有些来气。常言说,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丧夫的年轻女性,也不止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可别人丧夫之后,悲痛归悲痛,都还是一个正常人。自己的妹妹丧夫,不悲痛也就算了,还坚信丈夫没有死,正躲在某一个地方,你说这可气不可气。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因为伯的缘故,他们家要是发生些什么事情,很快就会被推到议论的风口浪尖上被人宣扬。妹妹如果不赶紧清醒过来,很快就会被人宣扬“林青山的女儿如何如何”。
“他是真走了,入殓的时候你嫂嫂的四哥就在场。”哥哥耐着性子劝说,想让妹妹赶紧清醒过来。
妹妹一旦清醒过来,知道丈夫真走了,免不了一场悲痛。他也做好了妹妹悲痛欲绝的心理准备。这妹妹一悲痛,外人也不再说妹妹不正常了。
“我不听。”凤鸣捂住了双耳,还是一幅贾玉轩根本没有死的架势。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凤翔没了耐心。他气得恨不得给凤鸣来几巴掌,彻底打醒她。可他的手抬了几抬,都没有抬起来去付诸行动。如果放在以前,他还不知道凤鸣不是亲妹妹,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在这方面,他真是佩服自己的伯,明知道凤鸣不是亲生女儿,还视如己出,该打时决不手软。他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凤鸣跟冷战回去住了一晚,伯一巴掌差点把凤鸣给打倒。
劝不醒的人,可以打醒。可凤翔下不去手。
凤鸣见哥哥一脸怒气的瞪视着自己,怕再争执下去和哥哥闹僵了,虽说是亲兄妹,闹僵了她也不好意思住下去了,现在的她不住在哥嫂这里,又能住在哪里呢,老宅暂时她还不能回去住,因为她知道丈夫不在那里,可棉厂家属区的新宅连张床也没有,她现在也懒得置买,就是置买也要哥嫂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