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和哥哥争执,她起身去了小屋,躺在那张小床上睡去了,尽管她没有睡意,可她实在不想听人说丈夫去世的事情,只有她最清楚,丈夫根本没有去世。
第二天,凤鸣吃了早饭就去棉厂了,去财务室领了工资和年终奖,还要报了一些车票及学习资料费用,她的学习资料费都几个月没报了。以前,都是丈夫帮她整理,凑着丁厂长来家顺便交给丁厂长了,包括工资,她和丈夫的工资都是厂里直接送到家的。现在,丈夫以去世的名义躲起来之后,她要亲自去厂里报销资料费,顺便领了工资和年终奖。
孙玉玲听说她回来了,去财务室帮她粘贴票据,漂亮的贠会计也帮忙。王主管和小谷会计正在套间说事,一听说凤鸣来了,都跑出来了,几个人都是满脸同情的围着凤鸣,先是问些学习上的事情,本来想安慰她,见她满面笑意,毫无丧夫之悲,既难以置信,又大失所望。
粘好票据,凤鸣去找丁厂长签字。
有两个中老年男人正从丁厂长办公定出来,丁厂长也紧随二人其后出了办公室,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一看到凤鸣,又见她手里拿的票据,丁厂长很为难,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让那两个中老年男人去大办公室等他,然后又从腰间拿钥匙又打开办公室,向凤鸣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鸣有些难为情,一定先让丁厂长进去,但丁厂长一直是请的手势。凤鸣没办法,说了声谢谢,先丁厂长进了厂长办公室,丁厂长这才跟在凤鸣身后进来。
丁厂长的办公室还是贾玉轩的老办公室。新领导上任,一般都不用前任领导的办公室,会另择新办公室。但丁厂长不但没有另外择新办公室,连屋里的摆设也丝毫没有改变,包括办公桌后面的那幅山水画。
凤鸣一如既往的坐在了那个单人木沙发上。
丁厂长给凤鸣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他没有坐在贾玉轩以前坐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对面的三人沙发上。
丁厂长消瘦了很多,跟脱胎换骨了一样,都不像他了。
他的颧骨本来就比一般人突出一些,这一瘦,越发有些突出了。他的眼睛并不大,这一瘦,眼睛倒显得有些大了,连本来不深的眼窝也显得深了些。不是太长的头发还有些蓬乱,显得很不修边幅似的。
在凤鸣的印像中,丁厂长是坐办公室的人,衣着很得体干净,三七分的碎短发就像刚刚修剪过,油光发亮,像个新客一样,整个人很是精神利落。
可此刻,他憔悴消瘦的就像缺乏睡眠一样。如果在棉厂以外乍一碰到,凤鸣根本都不敢相信他就是丁厂长了。
看起来他当这个厂长当的很吃力。凤鸣这样想。
丈夫就不一样了,无论再大的事,到了丈夫那里就不是个事。
凤鸣这样想着,将手里的票据递给了丁厂长,丁厂长看也不看,直接签了字。
当凤鸣拿着签了字的票据起身告辞的时候,丁厂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仰头望着站起来的凤鸣,好像是很想与凤鸣多交谈交谈,当然,他主要是想听凤鸣谈贾玉轩,但他又不知从何谈起,见凤鸣起身要走,有些着急,也不便挽留,主要是没有挽留的借口。
“林会计,老大走了,节哀顺便吧。”丁厂长伤感的说,“唉!老大走了之后,厂里也没有给你打电话慰问,请原谅……”
丁厂长说着,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凤鸣又不耐烦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坚信玉轩没有死。因为我是他老婆。”凤鸣说这话时,精致的五官上绽放着不屑的笑意。
丁厂长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怔怔的望着自信的凤鸣,双眼早已模糊。
他觉得,眼前的林会计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过一会儿,丁厂长的情绪缓和了,很缓慢的说:“林会计以后在生活有什么需要和困难,尽管向厂里提。”丁厂长说这话的时候,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能提到贾玉轩,一提到贾玉轩就悲痛欲绝。
“谢谢。也没别的事,那我过去了。”凤鸣说着,向门口走去。
丁厂长这才意识到失礼。凤鸣起身走,他竟没有起身相送。于是,他赶紧起身追过去,凤鸣已经出门了。
“林会计!”丁厂长追出门,喊住了已走出去十多步远的凤鸣。
凤鸣转身,见丁厂长手扶门框探出身喊她,看那表情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折回到他面前。
“老大去世之后,我见过贾主任和吴会计了,他们说你毕业之后的工作,由他们负责给你重新安排。”丁厂长表情凝重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