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婉儿用帕子为他擦着脸,“二哥,大夫说了,你长期劳累过度,本就染了风寒,再加上今早受惊过度,所以才一直高烧不退,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无论有什么事,都没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你先睡一觉,等醒来再看这些,好吗?”
说着,她将帕子搭在他的额头上。“我在这守着你,二哥你睡会吧。”
严永良睁开眼眸,毫无聚焦地看向前方,似是因为发了烧,眼角氤氲,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脆弱,似乎下一刻他就会被这高烧给烧化了,化作一滩水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他微张开苍白的嘴唇,声音似从远处而来,“婉儿,父亲说得对。”
他顿了顿,重新阖上眼,“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严婉儿见此满是心疼,他二哥虽然身子没有他们习武之人强健,却也不是一推就倒的病弱体质,他总是挺直身子,温润如玉,跟人周旋,柔中带刚,自有风骨。
可现在,他所有的心气锐气儿似乎都在被这场高烧蚕食燃烧,连着他这个人,也要烧起来,化作灰烬。
他不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有气无力地说了那么一句,“婉儿,二哥睡一会。”
严婉儿轻轻嗯了一声,静静看着他,守在他身侧。
也许真的是累坏了,没过多久,严永良的呼吸就渐渐平稳,睡熟了。
严婉儿为他换了新的帕子,再次坐到他身侧,那目光却不住地往那张名单上落。
她又看了看严永良,伸手探向那张薄纸。
二哥一回来,便让下人去朝廷公布事宜的公告板等着,而他则第一时间去找了父亲。她以为是有什么重要政策要颁布,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千人血泪。
她一个个名字看过去,里面大部分的人她都不认识,但偶尔看到一个认识的名字,她都会震惊难受许久。
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张永吉。
她想起这人在她二哥的手下做事,之前在春日宴时,她还同他打过招呼,当时他说狂风大作下午恐会下雨,让她待在屋中保重身体,别染了风寒。
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牵扯其中?
她不懂官场上的情况,也无法评判陛下的做法,但一个曾经关心她的人被判诛九族,她还是免不了震惊,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让陛下如此决断。
越看,她便越觉得恐惧,她看向睡熟的严永良,即使是睡着了,他的眉头也在微微皱着,以前,他从未如此。
据下人说,他回来的时候,朝服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有血迹,后经大夫诊查,他的身体没有受伤,他身上的鲜血竟全是别人的。
她无法想象去了早朝直面如此惨象的二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严婉儿的眼睛湿润了,她仰头将还未流出的泪憋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气,她逼着自己将手里的这份写满血泪的名单读完。
这么薄的一张纸啊,怎么能承得住这么多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