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国的六月,还未入初夏。
在修岚大陆最北方的眠州、商州,因地理位置显得格外闷热,出行的路人都裹着面纱头巾,白袍加身,避暑良品香瓜杏果一上市就遭哄抢,茶羡鱼是个怕热的主,一看天外敞亮,就知气温不低,这几天待在眠州的南湘客栈死活不出去。
悠闲的午后,她在罗容季房间背完基本招式,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光愁眉苦脸,“这么热……不知道扶摇扶风在水池里会不会难受……”
罗容季坐在厅堂另一头,沉默着擦拭剑身,茶羡鱼见他桌前摆了两碟糕点,立马就馋了,溜下高椅跑过去,伸手就抓,罗容季掀起眼皮,暗沉沉的红眼珠猛地盯向茶羡鱼,“洗手没?”
茶羡鱼噎住,剧烈咳嗽,“咳!咳咳……呃?!没,没洗……”
拥有漆黑如墨汁般透亮飘逸短发的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毫不客气将甜点拿走,“洗了再来。”
茶羡鱼悻悻缩回手,嘴里塞着未吞下的食物含糊不清,“师傅……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何必如此管我……”
罗容季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面无表情,“也对。都是被皇子求过婚的大人了。”
完了,茶羡鱼心里暗叫不妙,看这语气,这架势,这黑脸……按照她和罗容季这么久的相处经验,能百分百肯定,师傅这是不高兴了。
她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颗糖,巴巴的挤到罗容季身边,坐好,双手奉上,“师傅!请您尝尝!”
罗容季不露声色往一侧挪了挪,“拿开。”
茶羡鱼锲而不舍,“师傅!甜的!”
罗容季觑了一眼,没作声,不久便从少女掌心捻起糖,优雅的塞进自己前襟,淡淡道,“下不为例。”
茶羡鱼笑了,“师傅不生徒儿气了?”
罗容季被茶羡鱼盯着有些不自在,他收起广袖,背过脸,“我没生你的气。”
“徒儿不会留在商州的。”茶羡鱼认真补充道,“商国二皇子……只是朋友而已,徒儿会继续与师傅,少爷,吴大人上路,直至寻到广野,见到母后。”
剪短了头发,留着一头利落的毛茸茸短发的黑衣男人突然开口,“若下一个地方,你又被求亲,还会如此坚定吗?”
茶羡鱼一愣,反应过来问话的意思后,脸烧得绯红,“啊……我想,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求亲……了吧……”
罗容季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你的意思是若非求亲,就留下?”
“!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脸色很难看,他甩开茶羡鱼的手,站起来背对着她,语气阴沉,“出去。”
被罗容季赶出门的茶羡鱼,一脸懵逼。她看看自己被打开的手,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简直委屈成球……抱着脑袋苦苦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不对师傅胃口了,吃个甜品而已,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脾气了呢?!
师傅也太小气了吧……
垂头丧气的茶羡鱼想,下次见面再多给他几颗糖好了……一个大写加粗的教训——嗜好甜食的家伙,真的惹不起啊!
此时,独自坐于厢房的黑衣男人,远不及表面的镇定,盈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整张脸都写满“心绪杂乱”四个大字。
他皱着眉头,对自己无故迁怒的行为感到诧异与困惑。
四千年的漫长时光,让他看透人世渺小而即逝的悲欢起伏,人类的自然表情向来不放在眼里,也从不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