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采薇只觉得有些头大,白二少爷果然是个二,他难道不知道挂名父亲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耻辱吗?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额道:“就算如此,我们在没有经过他们同意时,就已经有苟且之事,我日后在他们的眼里只怕也没有一点地位,所以为了我以后的幸福我还是不能嫁给你。”
白水离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道:“这些都没有关系的,在我家里,我娘极为开明,她并不在乎这些事情,至于我爹嘛,他完全听我娘的,所以并不存在你说的那些事情。”
易采薇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的黑线划过,她轻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他们不在乎,我在乎!总有一天你也会在乎的。”
“我不在乎!”白水离睁大眼睛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白水离今生今世只对薇薇你一个人好,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唔……”
易采薇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够了!”她实在是受不了白二少爷缺根筋的脑袋了,她明明白白的拒绝着他,虽然是委婉了一点,可是他不至于什么都听不懂吧!.c0m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你今天是不是偷听我和我娘的话呢?”
“我去替你煎药,然后就听到了。”白水离很坦白的道:“所以我真的不是偷听!”
易采薇看着他的眼睛道:“阿离,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免强不来的。你现在还好,或许不在乎这些事情,可是等你再大些之后,你就会在乎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白水离的眸光一片暗淡道:“你又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我只要和你呆在一起就很开心,根本就不会在乎其它的事情,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其它的东西。我现在不在乎,以后也一样不会在乎!”少年满是委屈的脸写满了委屈,眸光里泪光盈盈,看起来楚楚可怜。
易采薇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软,她轻声低唤道:“阿离……”
白水离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我没用,嫌我没有兰无痕那样的男子气度,嫌我没有他那样的本事,可是他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我的心里只有你!”
少年认真的眼睛一时让易采薇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低低的道:“我……”一向极善于言辞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之后她喃喃的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既然不嫌弃我,那就是能接受我了!”白水离原本一片破败的神情刹那间的溢满了光彩,美丽的眼里也满是期盼。
易采薇轻叹一口她,她想用极狠厉的话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却在见到他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后那些狠话再也说不出口气,眼前的少年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可爱,她怎么忍心伤害他?
白水离直接把她的不说话当成默认,当下满脸欢喜的一把将易采薇抱起来道:“薇薇终于愿意嫁给我了,我有娘子了!”
他突出其来的举动让易采薇吓了一大跳,他那副瘦弱的样子抱得动她吗?她现在这副样子要是再摔下来只怕真的会没命,很快她就发现她多心了,他的怀抱虽然不若兰无痕宽大,却也结实的紧,那清清浅浅的男性气息涌进她的鼻子里,让她莫名的心安,原本开口想要阻止的话也变成了淡然一笑。
白水离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后,便开始气喘起来,易采薇真疑心自己是不是会被他甩到地上,却发现他一直安安稳稳的抱着自己,就在她担心完后的下一刻,她的身体被他轻轻的放在了床上,纵然他喘气如雷,放她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她分毫。
易采薇的心里升起层层暖意,她原本一直认为白水离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在胡闹罢了,可是此时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珍惜,那张妖孽的脸在她的眼前如初绽的花朵,美到极致是让人愉悦的温暖。
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水离已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她皱着眉道:“你回房睡吧!”
“我们很快就成亲了,所以睡同一间房再合适不过。”白水离微笑着道:“你知道吗?你受伤的这段时间我一直睡在你身边的,这样你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就能知道,而且喂你喝药也更方便。”他还在剧烈的喘息,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易采薇想起睡梦中喂药的方式,脸不禁微微一红,白水离扭头刚好见到她的羞赧,他那张满是妖孽的脸上温暖更浓,低低的道:“而我现在这般躺在你的身边,你晚上要喝水也更加的方便,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需要人照顾。”
易采薇彻底无语,她实在是不习惯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只是忆及两人的相处方式,好像两人之间曾一起过了好几夜。
她知道白水离看起来单纯的很,性子却也倔,他说今晚要在这里睡,她只怕是赶不走他了,而她一靠近床,便觉得倦意袭来,也懒得去赶他了,当下只淡淡的道:“你想睡在这里便睡在这里吧,我倦了,先睡了!”
她的心防放下,孕期的反应也让她更为倦怠,她原以为白水离躺在她的身侧,她要好一会才能入睡,不想,她的眼睛才一闭上,便已悠悠睡了过去。
白水离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微上扬,原本还有些喘息的呼吸声刹那间已变得一片平缓,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每次对你说真话,你都不信,偏要听我的假话,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将你从兰无痕的手中救回来?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白水离忆起记忆里和她缠绵的片段,低低的道:“或许有可能是我的,所以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愿意接受他。”
如果他要是知道他记忆中和易采薇缠绵的片段,不过是迷魂药的作用而已,不知他会做何种感想。
夜寂静而深沉,与易采薇安睡成对比的是痛苦无比的兰无痕,这一个多月来,他只觉得自己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从不喝酒的他几乎日日买醉,他杀了她,他亲手杀了他这一生最爱的女子!悔恨无边无迹的向他袭来,让他认为他那颗已经不会痛的如撕裂一般疼痛。
那一日骆驿尘将他带回兰府之后,他由于走火入主入魔,加上气血攻心,纵然骆驿尘医术高超,他依然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来,他一直被梦魇所缠,童年的记忆纷扰而来,那些不堪的往事让他的泪水浸湿了枕头,眼前不停的出现他将易采薇的身体拍飞的场景。
在梦中,他不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兰无痕,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那一把握着剑的手,生生斩断了他对未来所有的希望。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几乎将他掩埋,他忍不住低泣道:“娘,不要扔下我!”只是梦中的那个纤纤背影,却是大步朝前走去,竟未回头看他一眼!
他大声唤着,依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心里愤恨交加,冲上前去欲去拉住那女子,只是拉过来的时候,那女子的脸却变成了易采薇的脸,她冲他嫣然浅笑,他只觉得心里一片欣喜。
紧接着白水离一袭红衣冲了过来,对他道:“薇薇是我的!”说罢,拉起易采薇的手便朝前走去。
易采薇冲他眨了眨眼道:“兰无痕,你真是一个笨蛋,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不过是骗你玩的,我爱的是阿离!”
梦中另一个声音对他道:“女人没有一个是贞洁的,她们永远也不可能对人动情!”
他冲过去一把拉住易采薇的手,易采薇却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道:“我根本就不爱你,你不要再来夹缠不清!”
他怒极,一掌就朝她的胸口打了过去,鲜红的血将整个天空都染红了,易采薇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冲他微笑道:“傻子,我爱的人一直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阿离,哄你的话你也信?你就如此信不过我吗?”说罢,她便倒在了他的怀里,再没声息。
“不要!”兰无痕只觉得心痛到极致,他忍不住大吼。
耳畔传来了骆驿尘的声音道:“公子你总算醒了,这几日可把我吓死了!”说罢,他取出毛巾替兰无痕擦拭额头的汗水。
兰无痕从他的手里将毛巾取了过来,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尽皆汗湿,头还晕的厉害。他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骆驿尘回答。
兰无痕的眼前浮现他关键所易采薇打伤的事情,心里大惊,忙起床穿鞋子,骆驿尘也不拦他,只在旁道:“公子若是想去看夫人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兰无痕问。
骆驿尘轻叹道:“夫人她伤势极重,此时只怕已经……”
“闭嘴!”兰无痕厉喝道:“她绝不会有事!”说罢,他便强撑着走了下来,只是还未走上三步,他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骆驿尘的眼里满是不忍道:“公子,你还是好生将自己的身体养好现说吧,你这一次走火入魔危险的紧,若不是我用灵药替你镇着,只怕都救不活你。夫人的事情,还是等你的身体稍微好一些再去看她吧!依她的性情,若是活着,也定不愿见你,若是……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内息再一岔,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了!”
兰无痕咬着牙道:“她一定不会有事!”
骆驿尘不语,他替易采薇把过脉,她有多危险,他再清楚不过,只是觉得兰无痕若是坚持那样认为,也由得兰无痕去,兰无痕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了。
兰无痕摇摇晃晃的欲再朝前走去,只是这一次没走上三步他便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骆驿尘叹了口气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这一次兰无痕只昏睡了三个多时辰,这一次醒来时比上次似乎好了些,他能摇摇晃晃的走路了。
骆驿尘见他如此执着,便命人备了马车扶着他去了易采薇的小院,到那里之后,兰无痕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他才发现那里已经被人下了极高明的阵法,他虽然也略懂八卦,却根本就破不了那个阵法,于是他飞鸽传书,让精通玄门阵法的神机公子井添然火速从靖州赶不来。
七天后井添然赶回破阵,却发现那阵法巧妙无比,是早已失传的上古迷阵,他只在古书上看过,却从未见过,一时间也破不了那个巧妙无比的阵法,他依旧进不去。
兰无痕气的把井添然大骂了一顿,说他是狗屁神机公子,井添然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道:“公子觉得我是狗屁,那我就是狗屁,可是公子可曾见过我这般成形了的大狗屁?”
井添然的性情古怪是江湖上公认的,纵然兰无痕已将他收归旗下,他却依旧保持了一分洒脱的性子,寻常没有太紧急的事情他都呆在靖州的桃花坞里研习阵法,不问世事。
兰无痕冷冷的道:“你既然如此喜欢当狗屁,我现在就把你打成屁!”寒冷冷的眸子里满是冷冽,眸子已转为红色,狠厉至极。
兰无痕寻常就算是要杀人的时候也在微笑,像这种发狂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扭头看了一眼骆驿尘,骆驿尘给了他一记好自为之的眼神,他在兰无痕的手微微扬起来的时候不紧不慢的道:“公子若真是杀了我,这个阵法只怕永远都破不了。”
兰无痕的手又收了回去,丢下了一句“三日内若是破不了这个阵法我就杀了你!”的话后就离开了,谁知道他前脚才走,井添然后脚就快马加鞭逃回了靖州的桃花坞,临走前丢了一句话给骆驿尘:“这个阵法就算是给我三年时间我也破不了,所以我离开不是不听公子的话,而是保命。”
骆驿尘长了十颗胆子也不敢将井添然的原话告诉兰无痕,桃花坞里机关满布,井添然可以躲到里面去保命,他可没有地方躲,当第二天兰无痕找不到井添然的时候,骆驿尘只得道:“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去后会面对什么?”
兰无痕寒着一张脸道:“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我都要再见她一次,就算她要动手杀了我,我也愿意!”
“夫人若是还能动手杀公子,那只怕也是喜事一件,怕就怕夫人再也睁不开眼睛来看公子。”骆驿尘壮着胆子把这句话说完,脚底下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兰无痕扭过头狠狠的看着骆驿尘,骆驿尘看着他道:“其实这个结果公子都已经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罢了。”
兰无痕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双眸子里如寒冰满布,骆驿尘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他见兰无痕眸子里的神色已越来越冷,狂暴中一抹暴戾夹杂其中,他暗暗心惊,正要扭头转身逃命的时候,兰无痕的眸子却已经暗淡了下来,那张如玉一般的脸也满是灰败。
他低低的道:“你说的是对的,我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双脚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也不去管那身洁白如雪的衣服上沾染了多少灰尘。
骆驿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兰无痕,他对于感情的付出一向是吝啬的,这么多年来,在骆驿尘的眼里兰无痕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他也曾一度认为他的公子这一生永不会为人动情,没料到一动情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骆驿尘想要安慰他,却又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只得低低的道:“夫人她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公子如此后悔,如此为她难过,应该也会原谅公子。”
兰无痕轻轻摇了摇头道:“她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她的性格,她不管是生还是死,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她和他从本质上来讲是同一类人,都极吝于付出感情,可是两人自从相识以来,纵然处于对立方时,都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吸引,那种感觉美到极致,他也曾一度认为,他为他那颗孤寂的心找到了依靠,那点点暖意常让他在孤独的夜晚感受到了浓浓的安心。
自他八岁那一年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过安心的感觉,这份情的美妙让他生了珍惜之心,想拥着这样的幸福一直到老。只是当那一掌拍出去时,那相互伤害的语言攻击向对方时,那份温柔和暖意也便消淡了。
他知道,她一旦恨上谁,或许这一辈子都会恨,要放下,又谈何容易?
骆驿尘轻叹了一口气,兰无痕又幽幽的道:“我曾以为三个月内会让她为我动心动情,而我却能守住自己的心,不为她动分毫,却不知,有些情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探制一分。骆尘,我是不是真的错呢?”说罢,他抬起眸子看着骆驿尘。
一直以为,他从来都没有怀疑他自己所做的事情,而他的智慧也足以让他完全的掌握好身边所有的事情,却独独掌握不了他的心。他从来不知道情动了会是那样的美妙,在山谷里呆的那十来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这些天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如花的笑容,夜深人静时,时常可以听到她悦耳的声音在唱那一道《茉莉花盛开》。
而如今,反有的一切全毁在了他的手中,他的自以为是毁了他的爱情,他宁愿让她恨着他也好过他亲手杀了她!或许娘说的对,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杀,他现在这样痛、这样悔本就是他该承担的!
兰无痕的那双眸子让骆驿尘吓了一大跳,那里面的悔和痛是那么的炽烈,炽烈的让人人窒息!他跟在兰无痕的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绝望子成龙的眼神。他虽然知道兰无痕对易采薇动了情,却没料到陷的如此深,吝于付出感情的人一旦付出后比常人要疯狂数倍。
骆驿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公子……”
“不用说了!”兰无痕打断他的话,他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再守下去会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他倒宁愿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他将她打伤的那一刻,纵然心里会充满了悔和恨,却也好过连后悔都没有对方去后悔。
骆驿尘轻叹了一口气,公子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他轻轻的道:“公子,先回去休息吧。”
兰无痕淡淡的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骆驿尘的眼里满是担心,兰无痕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微微摇了摇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子你小心些。”
小心些?有什么好小心的?兰无痕冷笑,像他这种人生不如死的人难道还会怕死吗?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死不如死,而他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他就算是要死,只怕阎罗王也不会要他。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的这一双手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而这些鲜血里也有他最为珍爱的人的血!
十五年前,他亲手杀了他最疼爱他的娘,十五年后,这双手又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十五年前的那一段记忆在他以为他早就忘记,而这一次走火入魔的时候,却又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想起。他冷笑,兰无痕啊兰无痕,你果然是个恶魔。
他缓缓站起起来,缓缓朝前走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只想缓缓的一个人慢慢的走。残阳如血般映红了他的眼,沁人的花香渗入他的鼻子,他的眼睛有了一丝焦距,模糊的景物也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入目是一片洁白,他才惊觉他不知不觉中居然爬过高山来到了茉莉花谷。
茉莉花一如往昔的洁白无暇,开满了整个山谷,而那一个总是嫣然浅笑的女子却已不在!
欢声笑语在耳畔响起,他的嘴角溢出一抹微笑,而在下一刻如血的夕阳映满了整片山谷,将那一片雪白染成了一片鲜红,一如她那一天喷出来的鲜血。
兰无痕只觉得双目刺痛无比,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剑猛然抖开,剑气萧萧,凌厉无比的砍向了那片花丛,剑起,花落,扬起层层花雨,如片片白雪在空中飞舞,洁白的雪花在遇上夕阳的时候就成了滴滴鲜血,如鲜血的白色花朵遍布了整片山谷。
兰无痕如同疯了一般,整个人随着剑荡遍了整个山谷,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明月从东方升了起来,整片山谷的茉莉花已被他从根部全部砍断,剑气荡起了浓烈的香气,而那香气却成了断魂的药剂,每一缕味道都如同在他的心上割了一刀,将他的心凌迟……
汗珠从他的额角滴下,他幽幽的道:“兰无痕,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你有一半的灵魂已随她去了!”
说罢,他纵身跳进了那一汪池塘,跳下去时,他只觉得气血阻滞,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一池的水。雪白的衣裳在水中如同一朵盛开的巨大茉莉,高雅却充满了哀伤,衣裳四散,哀伤布满了整个池塘。鲜红的血如同残阳一片绚丽,在水中四处漾开,和天际成了同样的颜色。
他的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回了兰府的怡兰轩,骆驿尘见他醒来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公子,你总算是醒了,这一次可把我吓死了!”
“你不该救我。”兰无痕咬着牙道。
原来那一日骆驿尘心里担心他,一直远远的跟着,在他跃进池塘晕了过去后将他救了回来。兰无痕原本便走火入魔,气血积郁入胸,在运完功之后身体终是到达了极限。
骆驿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公子你心里很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再自残也没有用。而且所有的事情也不如公子想像的那么糟糕,我这几日天天守在那里,听说他们的找到了易子龙,有他在,夫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昔日的吴国太子易子龙?就是那个精通阵法和医术的易子龙?”兰无痕反问道。
“正是他!”骆驿尘道:“其实那一天添然就已经发现那个阵法只有易子龙才能布的出来,只是公子太急切了些,他回到桃花坞之后飞鸽传书提到这一点的,还说那个阵法他短时间之内只怕是没有办法破解。”
兰无痕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光亮,反问道:“易子龙救得了薇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骆驿尘道:“天下间他的医术最为高超,如果他都救不了夫人的话,我想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夫人了。”
兰无痕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本也如死灰一般的眸子里又升起了点点希望,他低低的道:“但愿她有朝一日还能用剑来杀我,找我抱仇。”
骆驿尘浅笑道:“我也希望。”
这个世上还有人盼着别人来杀自己,他们当真是疯了,却偏偏又觉得那样的疯是一种极美好的愿望。
易采薇在易子龙的调理下,身体恢复的极快,两个月左右,原本伤成一片的身体也已经大好,只是她的武功却因为经络的受损,折损了一半。
易子龙知道她从小好动,这般让她失了武功只怕是难过的紧,当下便将他毕生的武功传授给她,更是教了她上层内功练功的要决,等她的身体大好的时候,她的武功反而比以前精进了不少。
白水离向易子龙提亲时,易子龙斜着眼睛道:“当你能打得过我的时候,你再来提亲吧!”短短的一句话把白水离当场呛死。
易子龙当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七姑娘站在旁边,一双美丽却有些苍老的眼睛里透出层层喜意,却极乖巧的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挽起他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淡然浅笑,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七姑娘突然觉得她和易子龙的感觉似乎又深了一层,这几十年来的相儒以沫的生活,着实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幸福,年青时的执念便也淡了许多。
白水离离开后,七姑娘拉着易子龙道:“龙哥哥,你若是真的喜欢他薇薇心里也有他的话,他和薇薇的亲事我便不再反对,只要他们愿意,那便什么都好。”
易子龙朝她微微一笑道:“你不生气呢?”
“我现在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很重要,而你和沐倾歌的事情早已是陈年旧事,无需再提了。”七姑娘的眼角已起了层层皱纹,笑起来却是慈眉善目。
易子龙眼里的笑意加深,七姑娘又道:“再说了,这些年来陪在你身侧是的我,而不是沐倾歌。她和诸葛琛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再抢走我的龙哥哥了,是我自己这一段时间想不开。至于白水离的身份,如果沐倾歌能接受薇薇这个儿媳妇的话,我也愿意和沐倾歌做亲家。”
易子龙将七姑娘搂进怀里道:“傻七七,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看薇薇的心里未必有白水离那小子,只是感觉这种事情,素来是说不定的,谁能和谁在一起,不是我们愿意就行的。”
当烈风将易子龙对白水离的话复述给易采薇听的时候,易采薇心里想笑,她老爹的武功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也是难逢敌手,白水离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再努力这一生只怕也不会是易子龙的对手。她突然发现她老爹也很有才,这样为难的方式也想的出来,只怕是不愿她嫁给白水离了。
那一日她醒来之后,易子龙问她要不要随他们回家,易采薇轻轻咬了咬唇后淡淡的道:“我答应过你要把藏宝图找到才会回去。”
易子龙与七姑娘对视一眼后七姑娘道:“薇薇,我们不在乎那张图……”
易采薇打断道:“可是我在乎,更何况我在这里还有些恩怨没有了结。”
两人都知道她嘴里的恩怨指的是什么,七姑娘拉着易采薇的手道:“薇薇,你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什么时候回家,我和你爹在家里等你回来。”
易采薇微微一笑,轻轻的扑进七姑娘的怀里道:“娘,我爱你!”
七姑娘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易采薇表达感情的方式就和其它的人不一样,她从不吝啬于表达内心的情感。
易子龙在旁吃醋道:“你难道就只爱你娘,不爱你爹吗?”
“谁叫爹当年要凶巴巴的把我赶出来,我不恨你就是怪事了。”易采薇微微一笑后又眨了眨眼道:“不过爹这一次又救了我就算是将功抵过了,所以爹,我也爱你!”说罢,她也扑进了易子龙的怀里。
易子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这个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形。”他斜眼瞟了一眼白水离后低声道:“我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小子,不过他对你的确不错,你若是能将心防放下,嫁给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易采薇看了一眼白水离后道:“爹,你这么讨厌他我若是和他在一起了,你岂不是会气死?”
“谁能给你幸福爹就喜欢谁。”易子龙看着易采薇道:“只是这个小子的长相太像我的一个故人,他若真是我的故人之后的话,你们两人的情路只怕会有些坎坷。可是薇薇,爹也是过来人,爱情有时候并不是那个让你发疯发狂的人,很有可能是那个一直在你的身边默默陪伴着你的人。”
他的话说的有些隐晦,却并没有在易采薇的面前说透白水离的身世。
“就像你和娘一样吗?”易采薇含着笑问。
易子龙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七姑娘道:“是的,当年爹也曾发了疯一般的爱一个人,让自己痛苦不堪,而事过境迁,才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如自己最初想的那般,发了疯去爱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适合你的人,而适合你的那个人才会是你的真爱。”
“爹,你在说绕口令吗?”易采薇笑的没心没肺。
易子龙摇了摇头道:“爹知道你的性格,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吧,你的事情我们不会干涉过多,但是薇薇,你下次再不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爹救得了你这一次,却不一定救得了你下一次。”
易采薇冲他展颜一笑道:“我知道的爹。”
易子龙和七姑娘上了马车之后,她见马车缓缓的驶入了官道,心里不禁有些怅然,她这一生何其有幸,有这样一对疼她且极为开明的父母。
白水离站在她的身侧道:“薇薇,易叔叔方才对你说了些什么?”
易采薇淡淡一笑道:“他们劝我嫁给你。”
“真的吗?”白水离两眼发光。
易采薇冲他眨了眨眼道:“我从不骗人。”
白水离那张妖孽的脸上满是光华,满眼期盼的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等我把身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成亲,不过前提是你先打败我爹!”易采薇浅浅一笑道,她素来是有仇必报,兰无痕骗了她的情也便罢了,就是不该杀她,这笔帐她要和他好好的清算。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一片平垣的小腹,就算他是宝宝的父亲又如何?她也一样会让他生不如死,一如所有!他根本就不配做宝宝的父亲!
白水离原本满脸欣喜的去看她,她最后的那句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充满了希望,他或许该在适当的时候把他的身份告诉她,只是现还不是时候,而他现在也还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易采薇受伤已经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
他想开口向她告别,却在见到她的那张含着笑的脸时,他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无奈,他满脸哀怨的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嫁给我,但是我还是会等,等你会嫁给我的那一天。”
易采薇微微一怔,冲他浅笑,不远处传来了黄鹂的鸣叫之声,白水离如妖孽一般的脸上多了一抹坚定,他看着易采薇道:“所以我也决定了,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强,薇薇,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娶你的!”
“你要离开?”易采薇的眉头微微皱起。
白水离拍了拍胸膛道:“我若是总呆在你的身边,总觉得是在被你保护,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
易采薇淡淡一笑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但是如果我把我的事情处理完了,你还没有出现来娶我的话,我就当你自动弃权。”
“好!”白水离的语气坚定,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视死如归。
白水离第二天便离开了易采薇,说是要回家告诉他父母他在这里的际遇,并且要将他和易采薇的事情禀报他的父母,让他们同意他娶她。对于白水离的话,易采薇只淡淡一笑,她这一生只怕是都要负他了,他回来之后,只怕是永远也无法找到她。
易子龙离开易采薇后,将七姑娘安顿好,半夜时分便离开了所住的客栈,有些事情他需要替易采薇做。他的女儿不是每个人都能欺负的,他倒想看看那兰无痕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在见兰无痕之前,他还得先去见另一个人。
兰府。
追忆阁里灯火通明,兰忘愁拎了一壶酒坐在那里,他的脸微微泛着红意,满头的白发显得有些萧索而苍凉,他喝了一口酒后低低的道:“追忆阁,追忆阁,真的能追得回往日的回忆吗?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是不是在嘲讽我当年做了多么蠢的一个决定?”
他吃吃冷笑,眼角边似有晶莹的液体流下,他大口喝了一口酒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她,忘不了她,那些记忆一直在心里回放,只是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了!”
兰忘愁将酒壶重重的摔倒在地,酒壶被摔成碎片,酒香四溢,他微笑的道:“出来和我喝一杯吧,我还珍藏了一坛极品女儿红。”
一袭黑袍轻轻的落在他的面前,那人眼睛极大,看起来满是阳光的气息,只是眼角边却露出一抹杀气,他的身材高大,一进来便挡住了半间屋子的光,油光的光华将那人的影子拉的愈加的高大,印在墙上如同那人冷冷的道:“喝你的酒会短命的!”
兰忘愁哈哈大笑道:“你也算是活够了,就算是今天死在我手是这一生也是赚了。”
“可是我不想死。”黑袍客冷哼道:“倒是你显然是活太长了!我找了你十几年,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你很有办法!兰忘愁?沐桓,你越是叫忘愁只怕越是忘不了愁!你这样的人,这一生也休想得到半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