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仙突然问他:“小洛哥,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洛亦泽一愣:“那当然。”
少女微微一笑:“你怎么证明我是真实的,而不是由你幻想出来的呢?”
“这……”少年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你又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吓人的孤魂野鬼。”
许仙仙像个老学究一样慢条斯理道:“万物初生时本为混沌,但火造就了世界。混沌之初天地只有风雨雷电,而初代神孕育于混沌之中,出生于一瞬动念。”
许仙仙有些兴奋,但依然没有忘记提醒一句:“我有一本很厚的书,上面写了许多道理和法术。但我现在也只是瞎想,说不准以后就不这么想了,小洛哥你听听就好。”
“我不能证明你的存在,但我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因为我在思考。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证明我的存在了。”少女用水流聚成另一个圆形,又在两个圆形中标上箭头。
“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只要我在思考,即使是在另一副躯壳、另一个地方,‘我’依然在。”
洛亦泽陷入沉默之中:“商鼎语是鼎元洲通用的,我很久之前便学会了。但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些不太能理解。”
许仙仙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在瞎说吧。大概意思是,每个人都无法证实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意识的存在。”
“小洛哥我问你,比起听说,你还是会更相信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对吗。”
少年点点头,仿佛还在琢磨她说的前一句话。
“那这是为什么呢?”许仙仙自问自答,“因为比起别人,你更相信自己。”
洛亦泽:“……”
洛亦泽:“这很像句废话。”
许仙仙:“……”
许仙仙:“不深思的话,它的确是句废话。但不可否认的是,排除信仰,每个人好像都有一种对自己的偏向和信任,就像是……毫无理由地信仰自己。”
洛亦泽思考道:“像是信徒崇拜神明?”
许仙仙打了个响指,赞许道:“没错,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信徒,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很极端的情况。比如对别人盲目信任和崇拜的人。”
“但我们的意识里呢,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比如你只看到了一件事情的部分,却把它当作真相。又比如你将记忆混淆,把幻觉当作了真实。”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我的理解,幻术绝不是单调的障眼法,而是能够干扰意识,甚至严重到类似操纵意识的法术。”
洛亦泽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我真想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许仙仙“嗯”了长长一声:“就说齐炀吧,他一开始还非说我下了什么蛊,弄得他头痛。但其实以我目前的修为,别说是从来没听说的下蛊了,在没有阵法依恃的情况下,连制造一场幻境都是难上加难。”
“但谁让他把我吓了一跳还想杀我,我当然要报复回去啦。”许仙仙压低声音道,“顾前辈给了我一种可以让他感到困倦的草药。”
“啊?”洛亦泽完全没想到这事还有顾浔的份。
许仙仙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修士,我实在是太弱了。人在困倦的时候往往就是有机可乘的时候,比如生病了,或者喝醉酒什么的。”
说到这里,洛亦泽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在许仙仙看不到的衣领下,少年的脖颈悄悄泛红。
许仙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小异常,继续说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可以‘看’到他心中一些深刻的记忆,只要稍加干扰,就能让他不断地回想记忆。而那些记忆会如同梦魇般将他缠绕,不断重复。即使他主动去忘记和逃避,但更深的意识里,他会不断回想和重复。”
“所以……”少女的声音轻轻缓缓,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不是我制造的梦魇,是他自己逃不出去。我所做的事情只是让他相信,让他相信自己无法逃出去。他在和自己较劲。”
难怪……难怪他表面没有受什么伤,看起来却很难受的样子。
洛亦泽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看向少女的神情微妙了许多,像是有些犹豫。
许清珑实在是自己见过最奇怪的小孩了,她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冷静、理智,就连罪恶感似乎也比平常人要淡薄一些。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善恶之分,相反,她将善恶分得过分清楚,甚至有些地方很较真。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清珑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还是不能太把她当个孩子来看。
洛亦泽轻轻叹息一声,纠结的时候就连耳朵也在不安分,他的眼神飘移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我的记忆不完整。”
“什么?”许仙仙没听清。
“过去摔了脑子,好多事情不记得了。”少年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道,“倒也不是不记得,就是……记不太清。好像发生了,又好像没发生。做事情的人是谁,说过些什么话,都模模糊糊的。”
许仙仙想了一下:“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对,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洛亦泽的眼中出现一瞬间的暗淡,“是我拼命想要记起来的事情。”
“你听说过血月之颠吗?”洛亦泽又问她。
许仙仙摇了摇头。
洛亦泽失望道:“他也不知道。不,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想告诉我。”
“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地方?”
“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眼前闪过一个血红的满月,混杂着黑火油味道的粗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难听的噪音,“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