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仙叹了口气:“两面,转过来给他们看看。”
两个空荡荡的眼眶直对着徐若谷和徐若水,一个甜美而无奈的嗓音道:“都是些傻孩子,这都能被吓到。那岂不是连打架都不敢。”
徐若谷在僵持了三秒之后,终于接受事实,向两面打了个招呼:“你好。”
马蹄刨了刨地上的泥巴:“不好,现在离卯时只有两三个时辰了。仙——她要是再不敢过去,就没有赏金拿了。没有赏金就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会一直不高兴。”
“那——”徐若水指了指另一架马车,“这辆又怎么办?”
许仙仙没有回头,坐上车板后“马”立刻撒蹄子开奔。她的声音渐渐远了:“不重。”
徐若谷和徐若水面面相觑,发现前面的马车停下来等着他们。
徐若水深情道:“弟弟!”
徐若谷咬牙道:“哥哥!”
徐若水抓住徐若谷的胳膊:“好弟弟!”
徐若谷一拍徐若水的肩膀:“好哥哥!”
两人撒腿就跑,没跑两步又开始相互妨碍,只听见不远处的马车上传来遥遥一声“哎”,像是很不耐烦。
徐若水用小腿绊着徐若谷,徐若谷用手反折徐若水的胳膊,像是为了证明他们会武功似的,拼命阻挠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青羡跳下马车走到他们面前来,神情莫测:“你们在干什么。”
徐若谷老老实实道:“打架。”
青羡的目光停顿了一下,转身就走。
愣是身后人嚎了多少声也没理。
两人最终还是妥协了,表情犹如赴死,死拽着对方,生怕谁先跑了。谁知道抬起车驾的那一刻,两人俱是一惊。
轻得跟一斗小米似的,简直没有重量。
两人随即一喜,跃跃欲试地扛起马车,向前跑起来。
好在许仙仙并不是十分没良心,在压榨劳动力的同时还不忘了在马车四周插上火把,为后面的徐若水和徐若谷引路。
没跑两步,他们行到客栈的时候顺手把那具尸体也捞起放在木箱里,“赶”着马车向前疯跑。
许仙仙估算不了两人的体力,只能跑一会儿再停下来等等,等后面人追上了再接着跑,免得把他们甩远了。两面倒是因为有具新“身体”而兴奋得不得了,刚开始差点没把“尾巴”给弄丢。
两架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黑夜中忐忑前行。
……
邱家庄虽然偏僻,其实有些小名声在外,一是胜这里山水不错,二是听说这远山观的道长是个金丹散修,在这样的小地方自然十分受优待。何况其人心善,常常带着四五个小徒弟去帮邻里做些农活,村人也十分喜欢他们。
后来慢慢便有村里的年轻人跟着他修习道法,住在观里,也渐渐有了些修为。
虽然没修成什么大修士,却常常凭借一些小法术和阵法来驱除妖邪,维护着邱家庄的和平。
前不久不就在邱员外家的高粱地里逮着条作孽伤人的蛇妖,那蛇妖生得青面獠牙,脑袋加上身子可足有一丈来长,当真骇人得紧。
要不说这黄道长有些真功夫,要是换作常人,就是往那怪物身上看一眼也吓得腿软。
此事一出,再加上邱员外几分渲染,八分的事情传了八十分出去。把这位道长说得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更有甚者说他是土地公转世,有求必应灵验得很,还有什么说求姻缘求子的,一股脑地全往邱家庄跑。
惹得黄道长是又欢喜又苦恼,解释了多少次也没人听,非要来拜他这位“活神仙”。不过也有好事,那就是原来落脚遮雨的小破观被好心人修缮了一番,变得倒也像模像样的。
因此中元前好几日,他就带着手下调皮捣蛋的小徒弟们,开始准备建醮祈福时的用具。
但他没想到的时,真正到了中元这一天的时候,白日里给他送了不少新米和蔬菜的乡亲们,夜里一个都没出现。
黄道长是个外来人,还没在邱家庄落满一年的脚,也不知道这个村子的习俗如何,心里虽然嘀咕,倒也没多想,只是按照他的记忆开始设坛燃香,拜月祈福。
一个不及他腰杆高的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他面前,给他递了一把粗糙的木剑:“师父,桃木剑来啦!”
黄道长一愣:“小汤包,建醮祈福还需要桃木剑吗?”
小汤包抠着脑袋反问:“道士除妖的时候不就拿着桃木剑吗?”
黄道长迷茫道:“可我除妖的时候也没有拿着桃木剑啊?”
“而且这也不是桃木,只是普通的杉木。”另一个比他大些的、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孩子从屋子里钻出来,抄着手道。
黄道长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我从前是个道士,现在忘了而已,从头做起就是了。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去帝都里看看,看看那些道士是怎么做道士的,不久清楚了吗。”
“那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汤包一边吸鼻涕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他,指着那个红布盖着的“供桌”,“师父现在好晚了,我有点饿了,上面的花生可以吃吗?”
“不能吃,”那孩子冷冰冰道,“那是献给神的祭品,只有神才能享用。”
“啊?”小汤包吓得抖了抖,小声问道,“那等神吃完了,我可以吃他们剩下的吗?”
“真笨,当然可以啦。神吃过的贡品是带着福气的,你要是吃了,就不会天天感冒流鼻涕啦。“
“是,小酥饼说得对。”黄道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故意把手放到耳边,神神秘秘道,“我现在帮你问问啊,看神明享用完没有。”
小汤包猛地点点头。
“神啊,神啊,您已经用完了吗?”
“哦,哦,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小汤包紧张地看向黄道长:“师父,怎么样?”
“那当然是——”黄道长故意蹙起眉头,吊足了小汤包的口味。
正当他打算开口,忽然一道劲风从门口吹来,没剥壳的花生被一掌扬起,天女散花般把他和小汤包砸了个满头满脸,只有离得稍远些的小酥饼没有惨遭毒手。
他鼓着腮帮子,凶巴巴地朝那个从门口直接冲上祭坛的人影吼道:“谁——”
“哦,是小孩子啊。”来自女人的声音。
来人揭下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张柔慈宽和的脸。她的声音柔软而让人感到安宁,让人完全无法将她与刚才那冲撞粗鲁的行径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