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备就罢了。
荣玉衡竟入了她梦?
离京当日,她与荣玉衡对坐着,阿备在旁逗猴子玩,三人说说笑笑。
离开清风书局时,她夸赞他的安排极好。阿备就是那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荣六郎则是四两拨千斤的唐玄奘。
他们出门这段日子,跟着六郎,阿备必不会出乱子。
一口一个六郎,听得他一些不愉,便随口问,孙悟空,唐玄奘是何人。
江芹果然不提荣玉衡,转而和他说了个僧人西行求取真经的故事。从马行街走回江家宅铺,精神不济的她竟能断断续续说了一路。起初他侧耳细听,而后不知不觉,目光落在她狡黠柔美的眉目间,不舍挪去。
至于唐玄奘如何收孙悟空为徒,情节如何跌宕起伏,恕他一字未能听进去。
即便她不追随上山,来年五月,便是他与师父定好下山的日子。
从前,他始终以为,山上山下,隐世入世,无甚分别,这纷扰红尘与他并不相关。
然而,接触过她带给他的鲜活与喜悦之后,再也无法维系过往的想念。
正如见过光明,难捱暗夜。
师父说过,万丈红尘,声色犬马,世人皆有欲念,生性贪多,所想所求太多,才会身心俱疲,顾此失彼。
他却觉得,声色红尘于他而言,并非万丈,更加没有熙熙攘攘人潮。
他的红尘,只她一人。
所以,终归是他太无趣了吗?
不似荣玉衡那般风趣健谈,寥寥几句话,便能把她逗得开怀。
俯视着她沉睡的侧颜,宋延站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自嘲地弯起唇角。她睡得这般安稳香甜,不带一丝戒心,他却不能成眠。
这段赶路的日子,忡忡忧心之余,不可否认,他内心其实还有一丝欢愉。
能这样和她朝夕相对,日日相伴,这一丝欢愉,像是他从何处偷来的,抢来的,带着不可抹去的负罪感。
但他内心欢喜也是真的。
出离红尘,潜心修炼,未能将他的定力修得如想象中那样好。
宋延曲膝,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动作轻缓地挽起她浓密的一段发丝,指缝间流淌着绸缎般丝滑的触感,女儿家的发香清清淡淡。他五指微张,手臂肌肉紧绷,深怕不小心搅乱她的好觉。
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什么,江芹突然转身,抬手一挥。
猝不及防,他本可以避开,如若避开,她这一下手腕可能砸在床沿上,隔日醒来,又添一处碰伤。想到这些,宋延没躲,反手承住挥来的皓腕。
温温热热。
小臂长出的狐绒还没能尽数褪去。
触上去,意外地和软。
半晌,见她呼吸均匀,没有醒转。黑暗中,宋延眼睫轻颤,把她的手徐徐放下,贴近身侧。接着直起身,半身探进床帐,将被褥缓慢展平,替她掖好被角。
整个过程,只有轻微细碎的响动。
“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