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玖以为侯嫮听进去了,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
“我想吃千层糕。”
佩玖身子顿住,背对着侯嫮的脸浮上无法抑制的悲苦,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转过身来,
“算了,不吃了。”
佩玖的身子终究还是没有转过来,拿着碗的右手在颤抖,“姐姐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侯嫮看着面前天青色的帐帘,一层一层又一层……
突然觉得它很是厚重,不适合夏日。
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吧。
侯嫮动了动手脚,还有些无力,只穿了一身中衣下了床,慢步走到桌前。
桌上砚台里的墨干涸了,墨琔在一旁放着,侯嫮眼睫颤了颤,手伸出去握住了墨琔。
左手拿起一边的小水壶往里头加了点,而后又握着墨琔画起圈来,
一圈,两圈,三四圈……
五圈,六圈,七八圈……
九圈,十圈,百千圈……
圈圈圆圆,最后墨磨好的时候,墨淡了点。
似是没看到这淡了的墨,侯嫮拿了一边的狼毫沾了墨开始在纸上写字。
手有些无力,开头几个字写的有些歪扭,不过后头的字倒是和往常一样了,只是因为墨淡了这字远远去看的时候,便不太清晰。
写了前两日姬恪攻打上京的场景,写了自己对姬恪内心想法的推测,写了姬恪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写了云一梦的叛变和之前的迹象,写了每场她所在的战役是何种情况。
侯嫮写了很多。
一张又一张的纸,上面的墨都有些淡。
收笔。
侯嫮弯下腰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未干的墨痕吹干,才直起身子。
拿了梳妆台前的一只素簪随意将头发一挽,孝服被佩玖放在柜子里,侯嫮将这身粗麻做成的衣服穿好,
孝帽宽大,将侯嫮的发尽数藏在里头。
推开了门,外面日头不小。
侯嫮一身孝衣从房间直直走到前厅,路上没有碰见别人。
前厅停着剑奴的灵枢,还没进门就能听见些哀哀戚戚的哭声。
里头跪着几个侍女。
侯嫮自有记忆以来,剑奴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如今仔细去回想,才发现,除了她,她竟不知道剑奴还有何亲属。
府中侍女或多或少受过剑奴的照拂亦或是好意,便自发跪在外头哭丧。
侯嫮跨过门槛,身子晃了晃,却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正中间,面对着剑奴的尸首。
跪了下去。
前厅内的哭声小了些,她们压抑着,怕自己的哭声又勾起侯嫮的难过。
难过吗?
侯嫮不知道。
剑奴刚去的时候,她很难过,可是现在……
侯嫮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难过。
不难过。
阿姥不希望她难过,阿姥说过,要她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