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话,她不哭。
侯嫮像是一尊雕像,背脊挺得很直,这样的跪法最累,她却一动也不动。
期间有人过来轻声劝慰,侯嫮一言不发,旁人扰的烦了,她还闭上了眼。
佩玖也拿她无法。
“姐姐高热才刚退,跪着身子如何吃得消?”佩玖蹲在侯嫮身侧,声音隐隐带了哭腔,“身子原先就不好,再跪下去怕是要遭了大罪了。”
侯嫮闭着眼,像是没有听见。
“阿姥也不会想看到姐姐跪着的。”佩玖实在无法,只能拿了剑奴说事,却不想侯嫮还是无所作为。
佩玖在侯嫮身边也跪了下去,眼里含着泪,“那我陪姐姐。”
外头突然有些喧闹,侯嫮依旧闭着眼。
佩玖扭头去看,就见一身玄色盔甲,上面寒光凛凛的宫铭走了进来。
进了前厅,倒没直接说话,而是先单膝跪下对着剑奴的灵枢行了一礼,而后站起身来看向侯嫮。
“太师。”
侯嫮面容平静无波,不带一丝动容。
宫铭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装着剑奴的棺木,又看了看一旁跪着却时时刻刻关注着侯嫮的佩玖,最后视线停在侯嫮脸上。
他昨日来过一次,才进了门就听见候府的侍女说她发了高热,他担忧万分,却无法探见她一眼。
今日再来,就见她跪在这里,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脸色差的可怕,玉白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青黑,眼睛闭着,唇色快赶上身上的麻布了。
“本王知道太师悲痛,可就是如此,太师不该去看看那凶手吗?”宫铭深知劝慰无用,一狠心用了激将法。
侯嫮眼睫颤了颤,眼睑下有些波动,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
宫铭唇嗫嚅一番,他怕这话说出口会叫侯嫮太难过,却不想她连眼睛也不睁。
她不在乎这个?
她在乎什么?
宫铭看不透侯嫮,那日她握着剑奴的手,直到晕厥也不曾松开,还是他用了巧劲才掰开二人。
剑奴对她很重要,毋庸置疑。
可为什么去见凶手为剑奴讨一个公道,侯嫮却不愿去了?
宫铭沉默了下去,一边的佩玖见这话也无法让侯嫮起身,哽咽了一声,手抬起将要落的泪狠狠擦去。
前厅重新变回了宫铭未来时的样子。
有侍女压抑着的哭泣声,佩玖时不时抬手拭泪的声音,和若是闭上眼,便感受不到存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的侯嫮。
宫铭看着放了剑奴的棺木出了神。
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叫他抓住了一点,于是下意识开口,
“赵王余孽被抓捕关押在牢中,云一梦亦是,二人处决,以及其余叛军的处置方案,还需太师进宫与陛下商议。”
宫铭这话放在这时候说,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剑奴尸骨未寒,守灵的日子都还没过去,侯嫮昨日发了高热今天身子才刚刚好了些,又跪了这么久……
前厅内其余人皆是抬起头看向宫铭,目光中带着敌意,佩玖更是恼怒,恨不得站起身来把宫铭赶出去。
“好。”
原是清如玉石撞击现如今却是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佩玖一下扭头看向侯嫮。
宫铭眼睛一眯,不知心里是作何感受。
睫羽颤了颤,侯嫮睁开了眼,鹤眼里面红血丝很重,眼下微微有些青黑。
唇纹很重,许是昨日高热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