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蛮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你是不后悔，但太后在天之灵，看到她生前如此钟爱又如此期待的娘家侄女，落得如此的下场，她会不会是很伤心难过？”

说起太后，潘言初又是悔恨，又是绝望。

太后临终之前，曾跟她说过，她之所以立她为皇后，是要她像她那样，时刻为潘家着想，要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保持潘家的权贵地位和潘氏政权的连续性。如今她的皇后之位没了，虽然做皇后的是她姑姑，可姑姑并没有把潘府发扬光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她只顾着自己，根本不理会潘府。而如今，她父亲去世了，留下一大堆寡妇，而弟弟潘致远，自小在宫中由曹淑妃抚养，早已把皇家当了自己家，对潘府一点感情也没有。

这样一想，潘言初更是悔恨，也更是绝望，喃喃：“是啊，是我罪有应得。如果我们姑侄俩互相扶持，没斗个你死我活，就不会发生内讧，不会像如今这样自取灭亡。”

潘小蛮看了她一眼：“是你容不下我。”

潘言初质问：“难道你就容得下我？”

潘小蛮说：“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错的只是我？”

潘言初忿忿然：“如果你不是如此的嚣张跋扈，对我不恭不敬，轻视我，怠慢我，不尊重我，不但连最起码的礼仪上的面子都懒得做，还经常人前人后百般诋毁中伤我，我会如此待你？”

潘小蛮“哼”了一声：“你计较的不是我的嚣张跋扈，也不是因为我轻视，怠慢你，不尊重你，而是陛下，他不爱你，冷落你，从不正眼看你，陛下心里只装着我，所以你吃醋，你嫉妒，恨不得把我置于死地。”

这说戳中了潘言初的痛处，顿时杏眼圆瞪，咬牙说：“我还真后悔，上次给你下药的时候，我是应该下重些的，可是因为一时心软，下的不够多，结果你又能活过来了。”

潘小蛮说：“是啊，你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我吗？就是因为你心太善良了，做事不够狠。如果够狠的话，如今我还能够活生生的出现在你跟前吗？”

潘言初仰起头来冷笑：“潘小蛮——”她连名带姓叫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次又一次逃出鬼门关，不就是有陌上阡吗？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大兴城潘府宗庙的那三年，你跟他关系一直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他还真够痴情，竟然这样爱你，趁了陛下不在新都城，伪装太监，混进宫来——这次出手救你的，又是他吧？”

潘小蛮脸上略略变了色，盯了潘言初问：“你知道陌上阡进宫了？”

潘言初说：“原本不知道。但那天在瑶光寺，我无意中看到他的侧面就知道了——以前，我只见过他两次，但他的身形，他的五官，令人过目不忘。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一眼见到他，就把他认出来了。”???..coM

潘小蛮“哦”了声。

虽然潘言初两次把她置于死地，但潘小蛮并没有想到真正要她死，只是想着要让她受些苦而已，甚至刚才审王二娘那一幕，也是她精心设计特地让人安排在这儿行刑，目的不过是吓唬吓唬潘言初，让她以后断了跟她作对的念头，但潘言初既然已知道她跟陌上阡之间的事，那她就不能留下她的性命了。

说得好听一点是自保。

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杀人灭口——当然，让潘言初死，并不需要潘小蛮亲自动手，以免给别人落下口实，而是由陌上阡去做。陌上阡做事，潘小蛮放心，这家伙，智商高，诡计多端，而且武功高强，做事滴水不溜。

当天晚上，潘言初躺在稻草上辗转反侧了大半晚，四更天过后，好不容易朦胧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无意中一个翻身，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而自己的手摸上去了，黏黏糊糊的，便微微睁开眼睛看究竟。

身边躺着的那堆软绵绵的东西，竟然是被剥了人皮一身血淋淋的王二娘。窗口那抹青灰色的月光飞洒进来，落到王二娘脸上，身上，有说不出的恐怖。王二娘血肉模糊，脑浆迸出，半张着的嘴全是血，缺了好几颗牙齿，一双眼睛往上翻，泛着一股仇恨的青光，有血水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此时潘言初双手粘着的黏黏糊糊的东西，则是王二娘的血和脑浆。

潘言初睡意全醒了，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寒毛倒竖，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了看，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粗气，喉咙像给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叫不出声来。躺在她身边被剥了人皮一身白花花肉的王二娘，此时忽然动了，竟然站了起来，一双源源不断流着血的眼睛，猛地朝她瞪去，眼中那股仇恨的青光，变成了燃烧的火焰，此时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冷不防，她伸出了爪子，狠狠的朝潘言初脸上撑去。

“叭啪！”

“叭啪！”

很清脆的两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