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羽点点头：“你这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潘小蛮看他：“你明白？”
赫连羽说：“你只想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身边有一个可依靠的男人，疼你，爱你，时时关心你。”
潘小蛮叹了一口气：“南越王爷，你比陛下还要了解我。”
赫连羽说：“陛下无法给你这样的日子。因为陛下不是一个寻常平凡人，他是君王，还是一个胸怀宏图大志的君王，要成就王霸之业的国家大计，因此政务倥偬，军事繁忙，把整个人置身于国家大事之中，他分身无术，无瑕顾及不儿女私情，跟你共享天伦，无法给你过着你想要过的日子。”
潘小蛮又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喃喃：“我跟他，也许就不应该在一起。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他要求我做的，我又做不到。当年，我就不应该离开大兴城到新都城来，我应该答应陌上阡，跟他一起私奔的。”
赫连羽问：“你后悔了？”
潘小蛮说：“是，我后悔了。”赫连墨给不了她这种安全，温暖，但陌上阡，却能给她。潘小蛮望向赫连羽过了好一会儿后，她说：“南越王爷，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能求你帮我一件事？”
赫连羽问：“什么事？”
潘小蛮说：“陌上阡如今在哪儿？他还好吗？我想见他，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
赫连羽说：“想见到陌上阡不容易，他如今关在天牢里。”
潘小蛮一听，双脚不禁一软，差点儿要摔到地上去。???..coM
所谓的天牢，就是天子亲自下令关起来的重犯。进入天牢的人，那是九死一生，很少能活着出来。据说，天牢里面有十八种刑具侍候着，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那些，还是属于比较轻的。更加惨无人道的，是刷洗，油煎，灌毒药，站重枷。总之，不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就不会罢休。进了天牢不死的那个人，至少也落得残废。
这样一想，潘小蛮心中悲凉，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摇摇晃晃的就跑了出来，一滴又一滴的，潸潸地落了下来。她红着眼眶，哽咽地说：“南越王爷，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见陌上阡一面！南越王爷，求求你了！”
忽然听到有人冷冷的说：“四弟，既然她想见到他，那你就带她去。”
说话的人，是赫连墨。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再返回了书香斋，站在门口听着赫连羽和潘小蛮的对话，也有好一会儿了。这时候他走进了书香斋，目光自潘小蛮脸上一扫而光，他的表情是冷冷，像寒冷的冬天，眼中不经意的闪过了一抹野狼般的野性和暴虐。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是阴森森，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四弟，你带她到天牢去，让她去看最后一眼那个给她安全和温暖的男人！”
潘小蛮咬了咬嘴唇。
听赫连墨说话的语气，他是不打算放过她和陌上阡了——准确来说，是不打算放过陌上阡了。潘小蛮妄想赫连墨“还念着旧情，就应该把我休了，放我出宫去，再把陌上阡放出来，成全我们”，这完全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的事。
尽管如此，潘小蛮还是跪了下来，公事公办那样，向他磕了一个头：“臣妾谢过陛下开恩。”她的声音冷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跟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说话一样。
赫连墨坐在书桌前。
他微微抬起头，刚好看到潘小蛮站直了身子，随后把头高高仰起，一脸的倔强，随后她昂首挺胸大踏步跟着赫连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香斋。赫连墨脸上的阴冷煞气不见了，随之而来的一脸沮丧。
他恨潘小蛮出轨，恨她背着他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刚才潘小蛮身上那把三寸长的小匕首，是他耍了心眼，让侍卫宫女暗中放在她身上的。他不是对潘小蛮起了杀意，不过是吓唬她，加她一个谋反罪名，让她心生恐怕，迫使她对他服软。
赫连墨千算万算，算不到小轩子会挺身而出，不惜付出性命，把这罪顶下来。赫连墨想不到，他恨潘小蛮，但潘小蛮更恨他。她恨他对她的冷落，恨他对她不关心，恨他把她置于生死而不顾，毅然决然率兵南征。赫连墨更想不到，他跟潘小蛮，曾经那样相爱的两个人，如今竟然落到了彼此仇恨彼此伤害的局面。
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还是她？抑或，是命运？
桌子上，摆放着赫连墨刚才画的一幅画。雪白的绢帛，画着一个妙龄女子，一张俏丽的脸，头发乌黑明亮，滴溜溜的大眼睛闪着一丝狡黠，眼睫毛长长，高挺鼻子，小小略厚嘴唇，尖尖小小的下巴。她正仰起头来，笑得好不灿烂，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儿，看上去有说不出的俏皮可爱。画中的妙龄女子，是潘小蛮——准确来说，是以前的潘小蛮。
赫连墨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跟潘小蛮，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正如刚才潘小蛮所说的，她跟她，缘分已尽。这样一想，赫连墨只觉得心如刀割，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终于忍不住，胸口一阵腥热，口中一甜，“噗”的一声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落画上，一片艳丽。
赫连墨又再拿过笔，用他鲜艳的血，在画中潘小蛮的身边，画了一朵又一朵妖异，浓艳，绚烂的彼岸花。
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花妖曼珠，叶妖沙华。彼岸花，是开放在天国的花，红艳艳的颜色，格外妖艳美丽，形状像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
彼岸花花语：悲伤的回忆，纯洁的爱，死亡之美。——因为彼岸花花开无叶，花开时看不见叶子；而有叶子时却看不见花。花叶之间，始终不能相见，生生相错。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赫连墨觉得，此时的潘小蛮像了花妖曼珠，而他，则是叶妖沙华。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